第56章 妈妈出场
姜宸拧动钥匙，推开燕北园小房子的门。她耳朵下面还夹着电话，正同营养阿姨商量明天做什么病号饭。阿姨这些天不用去跑去西山别墅，每天在家里做好一日三餐，还有专门的小弟去送，正乐得清闲，每天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查了相关的食补书籍，誓要把胡越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新学了炖鸽，今天特地绕了大菜场去买了几只乳鸽，打电话像姜宸显摆：“小姜老师，你们读书人，肯定懂啦，这鸽子可是大补的，性温味甘，补气血的好东西呀，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活的。”
姜宸哼哼哈哈应着，心里吐槽，我是学心理学的，又不是学护理学的，鸽子性温还是性燥我上哪儿知道去。她随口应和，哄得阿姨心甘情愿地去炖汤了。
姜宸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扔，然后顺手打开了灯，然后被客厅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脚步一崴，差点跪地上。
“还知道回来了？”孟苏乔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桌边摆的玻璃水壶已经不冒热气了，似乎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姜宸定睛看了一会儿，心脏停摆了三秒才开始跳动。她皱眉道：“妈，你吓唬我，在客厅坐着你为什么不开灯？”
孟苏乔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瓷杯底磕在桌面上一声脆响，让姜宸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孟院长微微一笑，开始发难：“过来坐下，咱们聊聊。”
一个月前，在国文大国学系办公室，封皓然老师就是用这样的神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说道：“我们谈谈。”然后她就在封师兄面前露了馅。现在她妈妈一摆出这样的神态，她第一反应就是师兄害我！
姜宸挠了挠头发，硬着头皮坐到了妈妈对面的沙发上，她暗自窥了一眼妈妈的脸色，孟院长当了一辈子老师，还主管文学院的行政工作，喜怒从来不行于色。她不想表现出喜恶的时候，连老姜老师都看不出什么来，更不要提道行尚欠，小狐狸尾巴都没成功藏起来的小姜老师。她清了清嗓子，沉住气，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盘腿坐进沙发里，倒了两杯茶，推给孟院长一杯。
孟苏乔并不接，就沉沉地看着她的眼睛。妈妈今天梳了很整齐的头发，满头细软的发丝拢到一侧，编成松松的辫子垂在一侧肩膀上。姜宸不敢看向妈妈的眼睛，只好盯着妈妈发梢处系着的一条窄窄的黑色丝带。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妈你这个辫绳还挺别致的哈，在哪儿买的？”
孟苏乔微微一笑：“是张昭送我的，他送了一对儿，说是去年逛街看到的周年纪念款，惦记着我，就买下来了。”
姜宸脸色一僵。
“君君，你看，”孟苏乔随手摸了摸辫子上的丝带，试图从这里打开一个切口，“妈妈也不是图这条绳子，但是这人呢，他惦记不惦记你，心里放没放着你，有时候真是一条小辫绳就能看出来的，对不对？”
姜宸仰头一口喝光功夫杯里的茶，耸了耸肩：“惦记有什么用，一根绳儿，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有什么用？更何况常年在国外，就是惦记你又怎么样，还不是等一年才能把东西给你，一年多了都，款式也过时了，东西也旧了，黄花菜都凉了几回了，没准回来，我都短发都剪了呢。”
孟苏乔一梗，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一辈子精致讲究的一个人，怎么唯一的女儿这么粗枝大叶，一点情调都没有。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送了礼物，还送的贴心，这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了。”孟苏乔觉得和姜宸这种脾气的孩子说话，迂回隐晦是没用的，她没有熟读过《左传》，欣赏不来修辞的艺术，索性单刀直入，问道，“你谈得那个男朋友，惦记过你家里人没有？”
果然是知道了，姜宸垂了垂头，舔了舔嘴角。
孟苏乔看她不说话，心里有了点谱：“君君，妈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孩子，妈妈也为你高兴。你喜欢他，和他有感情基础，以后无论你们日子过成什么样，你喜欢他，就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姜宸心想，我害怕他嫌弃我拖后腿呢，毕竟情敌太多。
“但是，你要知道，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他表现出来的表象，他家里是做什么的？爸爸妈妈有没有正经工作？人家家里对你是什么态度？你不是初中生高中生了，这个年纪谈恋爱，那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你什么都不了解对方，就连着几天夜不归宿，妈妈也不是说你这样就不检点什么的，你们年轻人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妈妈也理解。但是对方的妈妈也理解吗？人家会不会觉得你是那种不矜持的女孩子？心里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姜宸陈恳地直视着妈妈的眼睛，艰难道：“妈，你真想多了。他……他爸妈都不在了，就是传说中的父母双亡，有车有房，我用不着去讨好婆婆。”
“爸妈都不在了？”孟苏乔眉间微微蹙起来，“怎么不在的？意外还是疾病？是不是有什么家族病啊？这可不是小事！”
姜宸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是意外！”
孟院长叹了口气：“那倒是挺可怜的，是什么意外？是车祸还是什么？是几岁上没的父母？谁把他养大的？”
姜宸一下子噎住了。她知道的不能说，能说的她又不知道。胡越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从来避而不谈，每次提及这个话题他就打马虎眼含混过去了，姜宸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也没多问过。至于把他养大的人……那绝壁不能说啊，一说就彻底露馅了，她妈妈就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本地的黑老大胡勇的名字也肯定知道，当年他死的时候，那阵仗，豪车开路，十里纸钱，新闻滚动报道过半个月。
孟苏乔觉得是问住女儿了，感慨自己这个闺女怎么能这么傻，几次谈恋爱就没长过记性。她小时候，她和老姜正是评职称带课题最忙的时候，对女儿疏于管教，初中就敢和师兄借着补课的机会谈恋爱。等两人回过神来，女儿高考都考完了，张昭出国，这段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的早恋早已经寿终正寝，剩老两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如何引狼入室的。
张昭出国后每个月都要给老师打个电话，将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边，就差负荆请罪了，问姜宸，姜宸死犟着不提这茬事儿，只梗着脖子说是姑奶奶自愿的，而且已经分手了。
张昭打电话时从没提过分手这一茬，还将两人的将来打算得井井有条，两人只以为是女儿不好意思，等到他们老两口好不容易接受了这段恋情，张昭也回国了，眼瞅着使命完成，能安安心心把闺女托付给一个知根知底的男人，马上可以打上ending，忽然又爆出了新篇章，这让做父母的如何接受？
那天姜宸的导师看了群里的聊天记录，随手转给了孟苏乔一个红包，问：“我听说姜宸男朋友出车祸啦？没什么大碍吧。”
吓得孟院长一个电话打给了张昭——她一直以为姜宸的正牌男友是张昭，张昭跟了老姜七八年，给他做过不知道多少课题，就算没有和姜宸这茬事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和封皓然一样，算是家里的半个孩子。乍一听说出了车祸，于公于私都该打个电话问一声。
结果张昭一脸懵逼：“没啊，师母，您听谁说的？我好好的呀？”
孟苏乔多聪明的一个人，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她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君君在你身边吗？这两天没回家，我和老姜都听担心的。”
张昭的声音猛地一紧，含糊半天说不上来话。
哪儿还需要他说什么？孟苏乔瞬间已经明白了，沉着脸撂了电话，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她太了解姜宸，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得很，贸贸然打电话过去，只要天没被她捅出个篓子，她都能给你举重若轻说没事儿。她根本没给姜宸反应的时间，直接杀上了燕北园，这是她在家里等的第三天，如果姜宸今天再不回来，她已经准备好去学校堵人了。
“你看，”孟苏乔叹了口气，“他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们这谈得是哪门子恋爱？”
姜宸低着头不说话，猛喝水。从小到大，你说的话不能说服她，她又不愿意和你顶嘴的时候，从来就是这么个死德性，跟她爸一样一样的。
孟苏乔端起公道杯，给她续上水：“那他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们学校的？”
姜宸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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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新学了炖鸽，今天特地绕了大菜场去买了几只乳鸽，打电话像姜宸显摆：“小姜老师，你们读书人，肯定懂啦，这鸽子可是大补的，性温味甘，补气血的好东西呀，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活的。”
姜宸哼哼哈哈应着，心里吐槽，我是学心理学的，又不是学护理学的，鸽子性温还是性燥我上哪儿知道去。她随口应和，哄得阿姨心甘情愿地去炖汤了。
姜宸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扔，然后顺手打开了灯，然后被客厅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脚步一崴，差点跪地上。
“还知道回来了？”孟苏乔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桌边摆的玻璃水壶已经不冒热气了，似乎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姜宸定睛看了一会儿，心脏停摆了三秒才开始跳动。她皱眉道：“妈，你吓唬我，在客厅坐着你为什么不开灯？”
孟苏乔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瓷杯底磕在桌面上一声脆响，让姜宸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孟院长微微一笑，开始发难：“过来坐下，咱们聊聊。”
一个月前，在国文大国学系办公室，封皓然老师就是用这样的神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说道：“我们谈谈。”然后她就在封师兄面前露了馅。现在她妈妈一摆出这样的神态，她第一反应就是师兄害我！
姜宸挠了挠头发，硬着头皮坐到了妈妈对面的沙发上，她暗自窥了一眼妈妈的脸色，孟院长当了一辈子老师，还主管文学院的行政工作，喜怒从来不行于色。她不想表现出喜恶的时候，连老姜老师都看不出什么来，更不要提道行尚欠，小狐狸尾巴都没成功藏起来的小姜老师。她清了清嗓子，沉住气，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盘腿坐进沙发里，倒了两杯茶，推给孟院长一杯。
孟苏乔并不接，就沉沉地看着她的眼睛。妈妈今天梳了很整齐的头发，满头细软的发丝拢到一侧，编成松松的辫子垂在一侧肩膀上。姜宸不敢看向妈妈的眼睛，只好盯着妈妈发梢处系着的一条窄窄的黑色丝带。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妈你这个辫绳还挺别致的哈，在哪儿买的？”
孟苏乔微微一笑：“是张昭送我的，他送了一对儿，说是去年逛街看到的周年纪念款，惦记着我，就买下来了。”
姜宸脸色一僵。
“君君，你看，”孟苏乔随手摸了摸辫子上的丝带，试图从这里打开一个切口，“妈妈也不是图这条绳子，但是这人呢，他惦记不惦记你，心里放没放着你，有时候真是一条小辫绳就能看出来的，对不对？”
姜宸仰头一口喝光功夫杯里的茶，耸了耸肩：“惦记有什么用，一根绳儿，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有什么用？更何况常年在国外，就是惦记你又怎么样，还不是等一年才能把东西给你，一年多了都，款式也过时了，东西也旧了，黄花菜都凉了几回了，没准回来，我都短发都剪了呢。”
孟苏乔一梗，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一辈子精致讲究的一个人，怎么唯一的女儿这么粗枝大叶，一点情调都没有。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送了礼物，还送的贴心，这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了。”孟苏乔觉得和姜宸这种脾气的孩子说话，迂回隐晦是没用的，她没有熟读过《左传》，欣赏不来修辞的艺术，索性单刀直入，问道，“你谈得那个男朋友，惦记过你家里人没有？”
果然是知道了，姜宸垂了垂头，舔了舔嘴角。
孟苏乔看她不说话，心里有了点谱：“君君，妈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孩子，妈妈也为你高兴。你喜欢他，和他有感情基础，以后无论你们日子过成什么样，你喜欢他，就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姜宸心想，我害怕他嫌弃我拖后腿呢，毕竟情敌太多。
“但是，你要知道，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他表现出来的表象，他家里是做什么的？爸爸妈妈有没有正经工作？人家家里对你是什么态度？你不是初中生高中生了，这个年纪谈恋爱，那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你什么都不了解对方，就连着几天夜不归宿，妈妈也不是说你这样就不检点什么的，你们年轻人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妈妈也理解。但是对方的妈妈也理解吗？人家会不会觉得你是那种不矜持的女孩子？心里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姜宸陈恳地直视着妈妈的眼睛，艰难道：“妈，你真想多了。他……他爸妈都不在了，就是传说中的父母双亡，有车有房，我用不着去讨好婆婆。”
“爸妈都不在了？”孟苏乔眉间微微蹙起来，“怎么不在的？意外还是疾病？是不是有什么家族病啊？这可不是小事！”
姜宸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是意外！”
孟院长叹了口气：“那倒是挺可怜的，是什么意外？是车祸还是什么？是几岁上没的父母？谁把他养大的？”
姜宸一下子噎住了。她知道的不能说，能说的她又不知道。胡越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从来避而不谈，每次提及这个话题他就打马虎眼含混过去了，姜宸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也没多问过。至于把他养大的人……那绝壁不能说啊，一说就彻底露馅了，她妈妈就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本地的黑老大胡勇的名字也肯定知道，当年他死的时候，那阵仗，豪车开路，十里纸钱，新闻滚动报道过半个月。
孟苏乔觉得是问住女儿了，感慨自己这个闺女怎么能这么傻，几次谈恋爱就没长过记性。她小时候，她和老姜正是评职称带课题最忙的时候，对女儿疏于管教，初中就敢和师兄借着补课的机会谈恋爱。等两人回过神来，女儿高考都考完了，张昭出国，这段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的早恋早已经寿终正寝，剩老两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如何引狼入室的。
张昭出国后每个月都要给老师打个电话，将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边，就差负荆请罪了，问姜宸，姜宸死犟着不提这茬事儿，只梗着脖子说是姑奶奶自愿的，而且已经分手了。
张昭打电话时从没提过分手这一茬，还将两人的将来打算得井井有条，两人只以为是女儿不好意思，等到他们老两口好不容易接受了这段恋情，张昭也回国了，眼瞅着使命完成，能安安心心把闺女托付给一个知根知底的男人，马上可以打上ending，忽然又爆出了新篇章，这让做父母的如何接受？
那天姜宸的导师看了群里的聊天记录，随手转给了孟苏乔一个红包，问：“我听说姜宸男朋友出车祸啦？没什么大碍吧。”
吓得孟院长一个电话打给了张昭——她一直以为姜宸的正牌男友是张昭，张昭跟了老姜七八年，给他做过不知道多少课题，就算没有和姜宸这茬事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和封皓然一样，算是家里的半个孩子。乍一听说出了车祸，于公于私都该打个电话问一声。
结果张昭一脸懵逼：“没啊，师母，您听谁说的？我好好的呀？”
孟苏乔多聪明的一个人，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她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君君在你身边吗？这两天没回家，我和老姜都听担心的。”
张昭的声音猛地一紧，含糊半天说不上来话。
哪儿还需要他说什么？孟苏乔瞬间已经明白了，沉着脸撂了电话，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她太了解姜宸，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得很，贸贸然打电话过去，只要天没被她捅出个篓子，她都能给你举重若轻说没事儿。她根本没给姜宸反应的时间，直接杀上了燕北园，这是她在家里等的第三天，如果姜宸今天再不回来，她已经准备好去学校堵人了。
“你看，”孟苏乔叹了口气，“他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们这谈得是哪门子恋爱？”
姜宸低着头不说话，猛喝水。从小到大，你说的话不能说服她，她又不愿意和你顶嘴的时候，从来就是这么个死德性，跟她爸一样一样的。
孟苏乔端起公道杯，给她续上水：“那他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们学校的？”
姜宸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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