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陈行辰_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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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陈行辰

  不过半刻钟,诸位学子都已经完成破题,在纸条的末尾填上自己的名讳,交予助学官。

  宋山长带着几位老学究当众品评,每每遇见精妙的破题,便会诵读出来,与众人同乐,再交由善书法的学子大字誊抄于卷上,悬于明伦堂两侧。

  裴少淮的破题被宋山长选中,诵道:“破枕上之客心,救田间之农苦,善!句中无雨,却能叫人品出异客一片冰心,亦可见农家耕辍于春雨中以农桑之苦,字字朴实,寓有细有广,破题之妙应为上乘。”

  又道:“此句出自宛平县裴少淮。”

  裴少淮起身领评,拱手作揖,道:“学生领山长指教。”

  堂内学子纷纷投目来,神中并无太诧异,裴少淮院试案首、岁考第五,虽不是名声大噪,但在府学内也算小有名声。

  随后,又有数位学子受评,妙则妙矣却不及裴少淮之句,直至宋山长又诵道:“腾龙汇四方云雾,寰宇草木尽沾恩,善!好一句皇恩浩『荡』,良臣如云,天下苍生惠于皇恩。”可见宋山长脸上『露』出大喜之态。

  此句妙在将雨『露』比作皇恩。若是完全文,必定是一篇歌颂天子的上乘文章。

  宋山长又道:“此句出自大兴县陈卿之手。”

  陈卿,锦昌侯府嫡长孙。都是京都城内的勋贵人家,裴少淮自然识得陈卿,与其有淡水之交。

  与景川伯爵的没落有所不同,锦昌侯府如今势头正盛,陈卿的祖父、父亲皆在朝为官,虽不是中枢职务,却也顺利将锦昌侯府由单纯的军功之家与清流相合。

  在京都城里,锦昌侯府堪称勋爵人家里遵规守矩的典范,不向王公贵族攀附,也不同侯伯之家结派,只守住家中“一亩三分地”,祖训不得奢靡、不得骄纵,故此屡屡得到圣上的赞赏。

  如今到了陈卿这一辈,料想也是走科举入仕之道,后谨听圣谕。“腾龙汇四方云雾,寰宇草木尽沾恩”一句,也能看出陈卿作为锦昌侯府嫡长孙的几分情。

  评比结束,“魁星”毫无外落入陈卿囊中。裴少淮居于第二,顺天府学奖赏了一方砚台。

  江子匀惋惜道:“淮弟输不在破题巧妙、立高远,有些可惜了。”

  裴少淮不甚在结果,轻松笑笑,言道:“一场寓教于乐的小比已,没甚么可惜的,这方砚台可比那尊魁星像实用了。”

  散场之后,裴少淮回到斋舍小院,正打算回伯爵府,这时有一位锦衣公子找上门来。

  公子七八岁,明眸皓齿,动作雷厉却不失大方,颇有鲜衣怒马之态。他来到裴少淮跟前,先是作揖,自介绍言道:“不才陈辰,‘日月有常,星辰有’的辰。”

  口齿清晰,但官话里显然带着些湖湘口音。

  裴少淮回礼。听了少的介绍,又见陈卿站在少身旁,裴少淮猜出此少应是锦昌侯府的孙辈,只是好奇为何未听过此少。

  听其口音应当不是在京都长大的。

  陈卿在一旁帮着介绍道:“他是三弟,自幼跟着叔父在外,裴公子恐怕不曾见过,他原在岳麓书院读书,前些日子才回京的,听闻裴公子精通算学,便催着跟来了。”

  裴少淮了然,锦昌侯确有个幼子在外为官,想来便是陈辰的父亲了。

  “听闻大哥,你已经掌握天元法,盈不足、方程、勾股用法也颇有研究?”大哥刚介绍完,陈辰便急着问道,睛里头烁着亮光。

  “确曾研习过这些算法,却不敢精通。”裴少淮谦虚道。

  陈辰亦懂天元法,不过只算到了三元,还未曾掌握四元,于是取了几道二三元题与裴少淮当场探讨,皆被裴少淮一一解答,让陈辰诧异、佩服又欣喜。

  陈辰心里明白,前的谦谦少的算学本绝远在他之上,显『露』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

  “某还听闻,裴公子闲时有读《九章算术》,将心得书成稿,在下冒昧,不知可否借阅一二?”陈辰脸上有些不好思,毕竟第一次见便要人家的读书心得,此太过冒失了。

  明知冒失为之,可见其算学之道的痴『迷』。

  大抵是怕裴少淮拒绝他,陈辰又言:“若是不便,在下改日拜帖,再登门与裴公子探讨,在岳麓书院抄了些古籍回来,裴公子兴许能用得上。”

  裴少淮笑道:“哪有甚么不便的,陈公子拿去便是。”书柜里取出一沓文稿,交予长舟包好。

  府学里不少人都知晓裴少淮书算学心得,却只有江子匀借阅过,其余人毫无兴趣。

  在唯文章论才华的大庆朝,陈辰钟情于算学,分难得。裴少淮不是敝扫自珍的小气人,不管出于结交的考虑,还是出于纯粹的学问交流,裴少淮都不会拒绝。

  陈辰接过方布包好的书稿,郑道:“他日再登门答谢裴公子的赠阅。”

  “深感荣幸。”

  ……

  ……

  这日,林氏拿着一封信,笑盈盈来到英姐儿的闺房,言道:“你三姐又托人传信出来了,你看看。”似乎信中了甚么值得高兴的。

  单是听到竹姐姐的信,英姐儿已经足够高兴了,她欢喜接过信,一阅,满心欢喜地哭了出来,泪水止都止不住,扑在母亲怀里道:“竹姐姐在宫里那么难还时时念着……”

  “傻丫头,你们姊妹素来感情好。”林氏哄英姐儿道,又言,“那此就交由你来办罢,你可要用心去『操』持,办得周全些。”

  英姐儿认真点点头。

  原来,七月上旬有一批女宫们承恩自宫中出来,荣归故里。这里头有一位官姥姥,原是大兴县人,入宫数,家中已经破败无人,出来后暂时无处安身,竹姐儿便让家里人提前替官姥姥打点一套小院子,选几个好的奴仆,照料官姥姥一二。

  “官姥姥”是宫里的一种俗称,指的是后宫司『药』司的老女宫们,她们四五旬,原出身医学之家,谙方书、医『药』、脉理,掌医方『药』物之。

  宫内虽有太医院、御『药』房,可太医是给贵人们看病的,女官、宫女、宦官们若是得了病,只能求诊官姥姥。

  岁月悠长,有些官姥姥的医术日益精进,后妃有些不妥总不好寻太医,亦会由官姥姥们来料理。

  这次出宫的这位便是如此,是尚食局下的六品女史,任司『药』一职,称为田司『药』。

  ……

  竹姐儿与这位官姥姥的相识,还得数月前起。

  那日,竹姐儿领着几个宫女到尚食局找官姥姥看『药』,竟是田司『药』亲自出来接待的她,叫竹姐儿都有些诧异,心里揣摩田司『药』是不是有甚么打算。

  这宫里头毕竟无利不起早。

  后续竹姐儿又来了几次,皆见到了田司『药』。田司『药』在宫内风评极好,谁都是温温和和的,属于那种分安分的女官。

  竹姐儿却觉得田司『药』内有乾坤。毕竟光靠一手医术和不争不抢,是上不到六品司『药』这个位置的。

  田司『药』“无透『露』”的只言片语中,竹姐儿明白了田司『药』的目的。

  田司『药』出身医家,是家中长女,家族想谋官医之道,故此将她先送入宫探路。谁料才过数,田司『药』的两位幼弟在医途中染了恶疾,双双离世,其父心怀愧疚,心有郁结,两之后也走了……原本的殷实医家被族人吃了绝户,家破人亡。

  田司『药』心如死灰,在宫中一干数,白发换青丝。

  既已了无牵挂,何须再出宫?她平日里经常捐香火钱和维修尼姑庵,打算人老无用时,若是宫中不容了,出来也能有个去处。

  近来她却有了旁的想法。原是她打听到族里有一幼兄妹,父母、祖父祖母皆已离世,也被吃了绝户,无人肯养,如今过得分艰难。

  已经平静了数的田司『药』,心间风涌浪起,或是怜悯这兄妹,或是老寻根,她动了心思——她想把这兄妹记在大弟二弟名下,把昔日田家再撑起来。

  亦或还有其他私心、打算。

  可难就难在如何出宫,纵是皇后一时把她放了出去,甚么时候人手缺了,又下旨将她召回,都是常有的。

  田司『药』知晓裴若竹在皇后跟前正当红,便想借裴若竹之口,把她的情况在皇后耳边透『露』几句。

  这日,田司『药』又裴若竹道:“皇后娘娘素日里是个极心善的,若是知晓的苦楚,想必会通融一二,容出去养老。”再过一个月就要拟定出宫女官人选了,田司『药』也有些急了。

  可裴若竹哪里敢答应她,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插』手人任免,她虽受皇后喜爱,却不是皇后的心腹,岂敢在皇后前耍小心思。

  只怕帮不到田司『药』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裴若竹想了想,言道:“田司『药』身边常常带着那个四旬女史,医道似乎颇得妃嫔们肯定,见她出诊许回了。”

  田司『药』不明白裴若竹为何这个,道:“她算是的徒弟,已经得九成功夫。”

  “皇后娘娘视人才,岁末考核在即,她若能施展医道才能,司『药』的位置便有了后备人选。”裴若竹提醒道。

  田司『药』当即会,心里有了新的,笑道:“皇后娘娘观摩时,还请裴典言帮着美言几句,那徒弟是有真本的。”

  裴若竹应了下来,道:“几句实话,不妨甚么。”

  一个月后,田司『药』的名字出现在出宫名单之上,皇后恩准其来七月出宫。

  作为答谢,田司『药』介绍裴若竹认识了些人,道:“老婆子只能做些穿针引线的,想必以裴典言的本领,很快就能融贯其中。”宫里头有张看不见的网,隐秘难寻,田司『药』带着裴若竹撕开了其中一角。

  好做全,裴若竹知晓田司『药』出去后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又做了个顺水人情。

  况且,她一直知晓四妹妹医道『药』理求知若渴,岂能错过此等良机?

  ……

  ……

  五月下旬,院试在即,裴少津已经准备就绪,只待贡院告示报名。

  这日,他抽出半日陪沈姨娘到庙里进香许愿,聊表沈姨娘思女心切。

  上香完毕,庙里出来,万般不巧,叫他们遇见了那个李水生李三郎。

  那李三郎亦不知好歹,冒冒失失上前来与裴少津搭话。沈姨娘不识得李三郎,还以为他是裴少津的同窗,裴少津便在小娘耳畔低语了几句,沈姨娘当即『色』变,神中了鄙夷。

  裴少津将小娘送上马车,才极不客气同李三郎道:“你好不要脸,明知不想见你,你还上前搭话做甚么?”

  旁边无人,裴少津得直接。

  李三郎脸上羞惭,又辣又烫,支支吾吾道:“听闻三小姐入宫为女官了,可有此?”

  又补了一句:“那是家做得不,人小甚微,确是有迫不得已、为难之处……”

  裴少津没有任其解释下去,打断李三郎的话,道:“蹬鼻子上脸,你愈发不要脸了。姐姐与你本就没有甚么,只不过一之缘已,如你这般,好似与你有甚么纠纠葛葛一样,岂不是败坏姐姐的名声?”

  “法子有千种万种,偏偏你家叫母上门相看,阴阳怪气,母亲也把话清楚了,你怎么还这般不要脸地三番五次打听姐姐的?”

  “甚么迫不得已有为难之处,得好似你的为难是伯爵府强加的一般,好没有道理。即便真有伯爵府的原由在里头,如今早就撇清楚了,你们家再不用为难,也无需迫不得已,岂不是美哉?你来是想讨甚么法?”

  “莫不是你还有甚么贪想?前你没本娶姐姐,如今你觉得自己就有本了?你有能耐护得住她?若是醉了就回家好好喝一盅,在路边发甚么疯?”

  一番话得李三郎脸红耳热,本就支支吾吾,此时是噎在嘴里一个字都不出口。

  他本想他考得了功名还留了京,至今没有定婚,盼着三小姐宫里出来,再次到伯爵府求娶。

  他的一腔心足够真诚,他以为。

  裴少津最后道:“既然是错过的情,你心里有愧,你就自己想法子消除,总追着们家,想让们替你去了心里的愧疚魔障,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法。”

  言罢,甩袖离去,上了马车。

  马车里,沈姨娘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儿子,中凡是『露』出了几分欣慰,轻言道:“小时候总是害怕你子会随,胆怯怯的,如今你去读书了,愈发明理懂是非,再也不是那个只会低头的小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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