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十四年前。
“谷总，今天这么高兴啊？”服务员小王笑嘻嘻地问，“家里有喜事？”
谷砚回呵了一口热气，打了小王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的，今天又打翻几个盘子？”
小王嘿嘿笑了两下，这家中档餐厅看着高大上，老板夫妇两对员工也特好，他平日里手滑，偶尔打翻几个盘子碗碟，老板几乎都不追究，只说他几句。大概正是因为老板亲切的原因，员工都和他走得近，也忠心。
那个比谷老板年龄还大的喜叔不就是吗，早就说了不想走了，下半辈子就可着这儿干活。谷老板不想干了没关系，还有老板女儿呢，等人家女儿接管了餐厅，他还能继续干。
谷砚回笑笑：“我女儿生日，以前每次都忙顾不上她，她不高兴了，缠着我和她妈这回必须要一起过，不然就要发脾气。今晚你们到点了就下班，也别熬了啊。”
老板女儿小王是见过几次的，大名叫啥他忘了，小名叫心心。那小姑娘乖巧伶俐的，特可爱，有礼貌，小王打心眼里喜欢。谷家夫妇就更不用说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儿就是他们的命。
小王是真心高兴，又多嘴问了一句，“谷总，手里拿的是给心心的礼物啊？”
谷砚回翻开手掌，是一个银质的薄圆片，边角不规则，还挺有艺术感的，上头刻着“给心心的九岁生日礼物”。
“小丫头现在天天翻她妈首饰盒，”男人的笑容宽厚温柔，“长大了，知道爱美了。”
小王：“那可不？心心长得漂亮又可爱，戴上肯定好看。”
谷砚回低低地笑了。
“我先回家，明天见啊。”
黎未央缓缓靠近石洞，眼睛热得发痛。男人在栅栏里坐着，专心致志地刻字，她喊了几声，他都没应。
“爸爸，你还认得我吗？爸……”
万石窟里都是石洞，声音大了会有回音。黎未央疯狂克制着大哭的冲动，嗓子堵得厉害。
多少年了，自从那天爸爸妈妈回家给她过生日，家变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爸爸了。他怎么成这样了，疯疯癫癫的，浑身都是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聋了，独自坐在暗无天日的石窟里，以前他可是风光无限的老板，手底下有很多人的……
黎未央不是没想过，爸爸背叛了她们，抛弃了她和妈妈。不然盛白棠怎么把她妈和她烧了，独独救出了爸爸。
她也怨过，这么多年，爸爸要是还活着，竟然都不来找她，一定是不要她了。
现在看到谷砚回坐在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盛家把她爸关在万石窟里，把他折磨疯了，让他活生生等死！
黎未央拽着水仙嬷嬷的胳膊，一手指着谷砚回，手指都发颤：“嬷嬷，我爸爸怎么会被关在这，盛家把他怎么样了？”
谷砚回怯怯地看了她们一眼，往石窟里头挪了挪，悄悄把石头片往屁股底下藏。
水仙嬷嬷虽然是老人，可因为和盛锦书之间的关系，并不受盛家重用，很多重要消息她是根本就不知道的。
水仙比划了很久，她只知道这个人很多年以前就在这儿了，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是谁。她着急地想拉黎未央逃出去，万一一会儿盛天权他们回来了呢？别的她不管，锦书的女儿她是一定要照顾好的！
“不知道、不知道，咱们快走。”
黎未央没听她的，扒着栅栏，想把铁栏杆给掰开，可铁质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的，她挑了个空隙大一点的栏杆，用马丁靴蹬着一头，手拽着另一头，两边一起使劲，手指硬生生攥出了裂缝，血顺着手腕流到胳膊肘上。
这是个笨法子，可她手上没有工具，什么理智什么逃命都被她扔到天边了，心里有股火蹭蹭地往上蹿，力气也变得比以前大。
妈的，盛家不是人，真不是人！
黎未央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爸，我来救你了，心心来了啊，爸……”
听到心心两个字，男人忙活的手停了两秒，一直低下的头微微抬了抬。嘴里嚅嗫：“心心，心心。”
黎未央心里更难受了，“很快就好，你再坚持一下啊爸！”
黎未央边哭边使劲，感觉活了二十多年，算上在路上的这些日子，就是遇到女鬼要杀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崩溃过。
盛家关人哪有让人逃出去的道理，栅栏看着老旧，其实结实得很，黎未央根本掰不动。她拉得急，一下子偏了，侧身重重摔倒在硬石板路上。
水仙一下也急了，把她硬往外拖：“快走，快走。你打不开的。”
头上一层的石窟响起碎碎的脚步声，是有人在上头，这石窟都是连着的，下面一层有动静上头就可能会听见。
眼看黎未央还要再试，水仙气得要打她，又比划：“先走，我回头帮你注意这个男人。”
黎未央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谷砚回模模糊糊的眼睛，脑子里疯狂的计划一条接着一条。
“嬷嬷，要是我回去，我听盛家的，他们是不是就能把我爸放了。”
是不是她听话，盛家让她炼鬼眼，或者让她去续命，她去，爸爸就能活？
这是她爸啊，带她逃出魔窟自己又被抓回来的爸爸，她怎么能不管他？小时候爸爸多么疼她，真真跟心头肉一样，妈妈没了，这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水仙也着急，但她在盛家活了这么久，短短几分钟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盛家是要把你们斩草除根的，你委屈自己也没有用，不能留下来!”
她恨恨地跺脚，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叉：“盛家，不能相信！”
绝不能再回去！
水仙打定了主意似的，也顾不上那许多，猛地拉上黎未央就跑。栅栏里的男人竟也短暂的清醒了些，突然扑到铁栏杆上，喊了两声：“心心！”
黎未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就挣脱了水仙嬷嬷，“爸，我在呢，我在这儿呢！我救你出去。”
谷砚回头发蓬乱，眼神却清明了好多，他喊着：“心心快跑，快跑！”
黎未央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那你怎么办啊爸！”
“不要管我，你快走，快逃出去！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不会杀了我的。出去以后不要去谷家，知道了吗？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黎未央突然想起信上妈妈说的：“爸，为什么不能去谷家？”
盛家想对她做的她大概知道了，无非是炼鬼眼或者续命，那谷家呢？谷家想从她身上拿什么？
谷砚回愣愣地看了她两秒，瞳孔又开始扩散，眼神变成了模糊的样子。
“心心，心心。”
他又转头回去，安安稳稳地坐在地上，拿起石头片，跟吝啬的小孩似的，“谁都别想抢走，不给你们。”他又恢复了那股疯疯癫癫的样子。
黎未央看得心如刀绞，却也知道不能再停留。刚才谷砚回叫她，声音已经传到万石窟上头，十几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再不走，她又要被抓回去！
黎未央一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自顾自玩石头的谷砚回，跟着水仙往外跑。已经暴露了，也不用蹑手蹑脚躲躲藏藏，一老一少行走的声音在石窟里发出明明灭灭的回响。
男人捏着石片，温柔地摩挲着，冲着石洞外嘿嘿笑了，“心心，生日快乐啊。”
黎未央和水仙嬷嬷像两只逃命的兔子，几乎是拼了命的往外跑。
跑了快十分钟，终于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是水仙无意中发现的，可以连接到一座山上，出了这个洞口就到地面上头了，再从山上下去，就能到高速公路。
“走，走。”水仙往外推她，手劲是前所未有的大。
黎未央抓住水仙的手腕，瘦的只剩骨头了：“嬷嬷，你跟我一起，我带你出去。”
水仙帮了她，大概率会被发现。到时候嬷嬷该如何自处？盛家那样阴狠，她不能只顾自己逃命！
水仙使劲摆手：“不、不，你走，我留下。”
黎未央哪里肯松手，救不了爸爸，还带不走嬷嬷吗？！水仙急忙安慰她：“我会从别的路线回去，他们不会发现！你放心好了，我还要帮你看着你爸爸。”
她猛地一推，把黎未央推出去，差点摔了个踉跄。黎未央回头的时候，看见水仙嬷嬷小小的身影，黑乎乎一团，站在巨大的洞口，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胳膊，冲她轻轻挥手。
“快走啊，不要担心我。”
灯光越来越近，黎未央最后看了水仙嬷嬷一眼，撒开腿就往山下跑。逃出来的时候是夜里，山路很窄很陡，两边的灌木丛阻碍了视线，西部特有的巨大石块把路绕得越来越远。
盛嘉霓带着鹤子追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再往后就是盛家打下手的人，大部分都是男的，跑得挺快。
黎未央只觉得腿发软，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就看见一群猎豹追着一只小羊，场面十分凶残。
她觉得现在她就是那只小羊，她比羊还要惨，羊被吃也就没意识了，她要是被抓回去，还不如死了。
夜很黑，脚下坑坑洼洼，并不平整，好几次黎未央真差点摔了，全靠着身上那点子功夫才勉强平衡，要真摔倒了，她怕她没力气再起来了。
黎未央心里憋着股气，拧着劲地跑。
凭什么就要让他们抓着了，凭什么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凭什么要烧我和我妈，凭什么把我爸逼疯了，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破地方？！
你们盛家把万石窟当宝贝，这不让进那不让出的，谁他妈爱进进，老娘不玩了，你们也别想把我抓回去！
越想越愤怒，觉得有股热气从心底往头上蹿。她甚至能隐约感到那股气是红色的，在脑子里盘旋了一圈，从两只眼睛窝里又出去了。
在孔雀河的时候眼睛就时不时地不舒服，现在更是难受到极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睛里肯定全是血丝，像爬山虎似的密密麻麻，眼眶酸痛。
黎未央揉揉眼睛，继续跑，也不知道是天亮了还是怎么，就觉得眼前开阔点了，那些挡着她的树啊石头啊，只剩一个大概的轮廓，连带着前面的路都清晰了很多。
她看见从林子里跑出来一只农家的猪，粉粉胖胖的，吭哧吭哧要过山路。黎未央掐着时间从猪旁边蹭过去了，过了几秒听见后面鹤子骂了句脏话，好像是被猪撞着了。
黎未央回头才发现刚才是个弯道，中间横了块凸出来的山体，猪是从里头突然冲出来的，在山路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盛家的好几个都被绊倒了，和她差了一大截。
只剩盛嘉霓跑在最前头，还紧咬着她不放。
她越追越紧，只剩两只胳膊的距离。黎未央只觉得身后有一股风猛地扑上来，盛嘉霓张开双臂就把她抱住了，两个人连翻带滚摔到了公路上。
盛嘉霓力气大，把黎未央死死捆住，两条长腿像铁链子一样，缠得人动一下骨头都疼。
鹤子追上来，抄着路边的木板，照着黎未央头就是一下：“跑？我让你跑，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了？霓，咱快把她弄回去，该让她长长记性……”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鹤子整个人都飞出去了，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
黑色的越野开着远光灯鸣着笛，像冲锋陷阵的骑士，巨大的刹车声回响在山谷里，刺耳又动听。
车轮滚动，卷起阵阵戈壁扬尘，在地上甩出一个好看的大c线。
黎未央猛地抬头，看到在驾驶座的男人迅速发动了越野。
江峤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伸到副驾驶上开门，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冲着她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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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总，今天这么高兴啊？”服务员小王笑嘻嘻地问，“家里有喜事？”
谷砚回呵了一口热气，打了小王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的，今天又打翻几个盘子？”
小王嘿嘿笑了两下，这家中档餐厅看着高大上，老板夫妇两对员工也特好，他平日里手滑，偶尔打翻几个盘子碗碟，老板几乎都不追究，只说他几句。大概正是因为老板亲切的原因，员工都和他走得近，也忠心。
那个比谷老板年龄还大的喜叔不就是吗，早就说了不想走了，下半辈子就可着这儿干活。谷老板不想干了没关系，还有老板女儿呢，等人家女儿接管了餐厅，他还能继续干。
谷砚回笑笑：“我女儿生日，以前每次都忙顾不上她，她不高兴了，缠着我和她妈这回必须要一起过，不然就要发脾气。今晚你们到点了就下班，也别熬了啊。”
老板女儿小王是见过几次的，大名叫啥他忘了，小名叫心心。那小姑娘乖巧伶俐的，特可爱，有礼貌，小王打心眼里喜欢。谷家夫妇就更不用说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儿就是他们的命。
小王是真心高兴，又多嘴问了一句，“谷总，手里拿的是给心心的礼物啊？”
谷砚回翻开手掌，是一个银质的薄圆片，边角不规则，还挺有艺术感的，上头刻着“给心心的九岁生日礼物”。
“小丫头现在天天翻她妈首饰盒，”男人的笑容宽厚温柔，“长大了，知道爱美了。”
小王：“那可不？心心长得漂亮又可爱，戴上肯定好看。”
谷砚回低低地笑了。
“我先回家，明天见啊。”
黎未央缓缓靠近石洞，眼睛热得发痛。男人在栅栏里坐着，专心致志地刻字，她喊了几声，他都没应。
“爸爸，你还认得我吗？爸……”
万石窟里都是石洞，声音大了会有回音。黎未央疯狂克制着大哭的冲动，嗓子堵得厉害。
多少年了，自从那天爸爸妈妈回家给她过生日，家变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爸爸了。他怎么成这样了，疯疯癫癫的，浑身都是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聋了，独自坐在暗无天日的石窟里，以前他可是风光无限的老板，手底下有很多人的……
黎未央不是没想过，爸爸背叛了她们，抛弃了她和妈妈。不然盛白棠怎么把她妈和她烧了，独独救出了爸爸。
她也怨过，这么多年，爸爸要是还活着，竟然都不来找她，一定是不要她了。
现在看到谷砚回坐在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盛家把她爸关在万石窟里，把他折磨疯了，让他活生生等死！
黎未央拽着水仙嬷嬷的胳膊，一手指着谷砚回，手指都发颤：“嬷嬷，我爸爸怎么会被关在这，盛家把他怎么样了？”
谷砚回怯怯地看了她们一眼，往石窟里头挪了挪，悄悄把石头片往屁股底下藏。
水仙嬷嬷虽然是老人，可因为和盛锦书之间的关系，并不受盛家重用，很多重要消息她是根本就不知道的。
水仙比划了很久，她只知道这个人很多年以前就在这儿了，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是谁。她着急地想拉黎未央逃出去，万一一会儿盛天权他们回来了呢？别的她不管，锦书的女儿她是一定要照顾好的！
“不知道、不知道，咱们快走。”
黎未央没听她的，扒着栅栏，想把铁栏杆给掰开，可铁质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的，她挑了个空隙大一点的栏杆，用马丁靴蹬着一头，手拽着另一头，两边一起使劲，手指硬生生攥出了裂缝，血顺着手腕流到胳膊肘上。
这是个笨法子，可她手上没有工具，什么理智什么逃命都被她扔到天边了，心里有股火蹭蹭地往上蹿，力气也变得比以前大。
妈的，盛家不是人，真不是人！
黎未央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爸，我来救你了，心心来了啊，爸……”
听到心心两个字，男人忙活的手停了两秒，一直低下的头微微抬了抬。嘴里嚅嗫：“心心，心心。”
黎未央心里更难受了，“很快就好，你再坚持一下啊爸！”
黎未央边哭边使劲，感觉活了二十多年，算上在路上的这些日子，就是遇到女鬼要杀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崩溃过。
盛家关人哪有让人逃出去的道理，栅栏看着老旧，其实结实得很，黎未央根本掰不动。她拉得急，一下子偏了，侧身重重摔倒在硬石板路上。
水仙一下也急了，把她硬往外拖：“快走，快走。你打不开的。”
头上一层的石窟响起碎碎的脚步声，是有人在上头，这石窟都是连着的，下面一层有动静上头就可能会听见。
眼看黎未央还要再试，水仙气得要打她，又比划：“先走，我回头帮你注意这个男人。”
黎未央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谷砚回模模糊糊的眼睛，脑子里疯狂的计划一条接着一条。
“嬷嬷，要是我回去，我听盛家的，他们是不是就能把我爸放了。”
是不是她听话，盛家让她炼鬼眼，或者让她去续命，她去，爸爸就能活？
这是她爸啊，带她逃出魔窟自己又被抓回来的爸爸，她怎么能不管他？小时候爸爸多么疼她，真真跟心头肉一样，妈妈没了，这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水仙也着急，但她在盛家活了这么久，短短几分钟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盛家是要把你们斩草除根的，你委屈自己也没有用，不能留下来!”
她恨恨地跺脚，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叉：“盛家，不能相信！”
绝不能再回去！
水仙打定了主意似的，也顾不上那许多，猛地拉上黎未央就跑。栅栏里的男人竟也短暂的清醒了些，突然扑到铁栏杆上，喊了两声：“心心！”
黎未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就挣脱了水仙嬷嬷，“爸，我在呢，我在这儿呢！我救你出去。”
谷砚回头发蓬乱，眼神却清明了好多，他喊着：“心心快跑，快跑！”
黎未央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那你怎么办啊爸！”
“不要管我，你快走，快逃出去！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不会杀了我的。出去以后不要去谷家，知道了吗？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黎未央突然想起信上妈妈说的：“爸，为什么不能去谷家？”
盛家想对她做的她大概知道了，无非是炼鬼眼或者续命，那谷家呢？谷家想从她身上拿什么？
谷砚回愣愣地看了她两秒，瞳孔又开始扩散，眼神变成了模糊的样子。
“心心，心心。”
他又转头回去，安安稳稳地坐在地上，拿起石头片，跟吝啬的小孩似的，“谁都别想抢走，不给你们。”他又恢复了那股疯疯癫癫的样子。
黎未央看得心如刀绞，却也知道不能再停留。刚才谷砚回叫她，声音已经传到万石窟上头，十几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再不走，她又要被抓回去！
黎未央一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自顾自玩石头的谷砚回，跟着水仙往外跑。已经暴露了，也不用蹑手蹑脚躲躲藏藏，一老一少行走的声音在石窟里发出明明灭灭的回响。
男人捏着石片，温柔地摩挲着，冲着石洞外嘿嘿笑了，“心心，生日快乐啊。”
黎未央和水仙嬷嬷像两只逃命的兔子，几乎是拼了命的往外跑。
跑了快十分钟，终于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是水仙无意中发现的，可以连接到一座山上，出了这个洞口就到地面上头了，再从山上下去，就能到高速公路。
“走，走。”水仙往外推她，手劲是前所未有的大。
黎未央抓住水仙的手腕，瘦的只剩骨头了：“嬷嬷，你跟我一起，我带你出去。”
水仙帮了她，大概率会被发现。到时候嬷嬷该如何自处？盛家那样阴狠，她不能只顾自己逃命！
水仙使劲摆手：“不、不，你走，我留下。”
黎未央哪里肯松手，救不了爸爸，还带不走嬷嬷吗？！水仙急忙安慰她：“我会从别的路线回去，他们不会发现！你放心好了，我还要帮你看着你爸爸。”
她猛地一推，把黎未央推出去，差点摔了个踉跄。黎未央回头的时候，看见水仙嬷嬷小小的身影，黑乎乎一团，站在巨大的洞口，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胳膊，冲她轻轻挥手。
“快走啊，不要担心我。”
灯光越来越近，黎未央最后看了水仙嬷嬷一眼，撒开腿就往山下跑。逃出来的时候是夜里，山路很窄很陡，两边的灌木丛阻碍了视线，西部特有的巨大石块把路绕得越来越远。
盛嘉霓带着鹤子追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再往后就是盛家打下手的人，大部分都是男的，跑得挺快。
黎未央只觉得腿发软，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就看见一群猎豹追着一只小羊，场面十分凶残。
她觉得现在她就是那只小羊，她比羊还要惨，羊被吃也就没意识了，她要是被抓回去，还不如死了。
夜很黑，脚下坑坑洼洼，并不平整，好几次黎未央真差点摔了，全靠着身上那点子功夫才勉强平衡，要真摔倒了，她怕她没力气再起来了。
黎未央心里憋着股气，拧着劲地跑。
凭什么就要让他们抓着了，凭什么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凭什么要烧我和我妈，凭什么把我爸逼疯了，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破地方？！
你们盛家把万石窟当宝贝，这不让进那不让出的，谁他妈爱进进，老娘不玩了，你们也别想把我抓回去！
越想越愤怒，觉得有股热气从心底往头上蹿。她甚至能隐约感到那股气是红色的，在脑子里盘旋了一圈，从两只眼睛窝里又出去了。
在孔雀河的时候眼睛就时不时地不舒服，现在更是难受到极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睛里肯定全是血丝，像爬山虎似的密密麻麻，眼眶酸痛。
黎未央揉揉眼睛，继续跑，也不知道是天亮了还是怎么，就觉得眼前开阔点了，那些挡着她的树啊石头啊，只剩一个大概的轮廓，连带着前面的路都清晰了很多。
她看见从林子里跑出来一只农家的猪，粉粉胖胖的，吭哧吭哧要过山路。黎未央掐着时间从猪旁边蹭过去了，过了几秒听见后面鹤子骂了句脏话，好像是被猪撞着了。
黎未央回头才发现刚才是个弯道，中间横了块凸出来的山体，猪是从里头突然冲出来的，在山路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盛家的好几个都被绊倒了，和她差了一大截。
只剩盛嘉霓跑在最前头，还紧咬着她不放。
她越追越紧，只剩两只胳膊的距离。黎未央只觉得身后有一股风猛地扑上来，盛嘉霓张开双臂就把她抱住了，两个人连翻带滚摔到了公路上。
盛嘉霓力气大，把黎未央死死捆住，两条长腿像铁链子一样，缠得人动一下骨头都疼。
鹤子追上来，抄着路边的木板，照着黎未央头就是一下：“跑？我让你跑，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了？霓，咱快把她弄回去，该让她长长记性……”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鹤子整个人都飞出去了，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
黑色的越野开着远光灯鸣着笛，像冲锋陷阵的骑士，巨大的刹车声回响在山谷里，刺耳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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