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缺几年_全军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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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缺几年

  夜里的云州城又变得安静下来,况且这几条街最近几个月,也确实都比其他地方太平些,所以更安静。

  有高大先生主持公道,这街上的流浪狗他都给立了规矩,要说秩序井然,那是无可挑剔。

  高恭说,现在才知道,原来过瘾是这么回事。

  瞎子叔儿那个酒肆已经关门许久,钥匙在林叶手里,瘸子叔儿的铁匠铺子,钥匙也在林叶手里。

  他抽空就会过来打扫,他知道这两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汉子,实则最爱干净。

  瞎子叔儿的家里还有好酒,林叶不喝,他偶尔会带一些给钱老头儿送去。

  林叶不是对钱老头儿不感兴趣,只是婆婆教过他如何做人。

  他不问,钱老头儿不说,这一老一少就还能很愉快的聊一会儿。

  报仇的事若无钱老头儿帮忙,林叶做不到,所以这酒,若瞎子叔儿知道的话,大概也不会吝啬。

  钱老头儿喜欢喝酒,但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白天滴酒不沾,直到晚上才会喝上二两。

  “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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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老头儿忽然说了一声。

  月下的小石桌上,纸包里是些油炸过的花生米,只这一个下酒菜,再无其他。

  林叶喝茶,钱老头儿喝酒。

  林叶没有不开心,反而还笑了笑。

  这不是挺好的事吗,辛先生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用了百年都没人用过的禁术,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体质。

  林叶把手递给他,钱老头儿按着林叶的脉门,良久之后,啧啧称奇。

  “就你这脉象,谁来诊看,也会确定你是个病痨鬼,才十几岁年纪,却连撒尿都滴滴答答的那种病痨鬼。”

  钱老头儿摇头:“不可能会有误差,除非是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他抿了一口酒,丢进嘴里几颗花生米,吧嗒吧嗒,美的很。

  “前辈。”

  林叶问:“测武会不会有误差?”

  他说:“各地测武所必须用到的一样东西,叫凤涎香,是上阳宫才能配制出来的一种药液,那味道和酒倒是差不多。”

  “在测武之前,所有受测之人都要喝下一点凤涎香,然后按住测芒石,有多强内劲,测芒石上看的一清二楚。”

  “测武是朝廷严苛控制的事,你也知道,咱玉天子多怕有人造反。”

  钱老头儿说到这停住,抬起手在脸上拍了拍:“又他娘的胡言乱语。”

  钱老头儿看向林叶:“普天之下,只有两种人能骗过测芒石。”

  林叶安静的坐在那,等着钱老头儿继续说。

  他说:“凤涎香就是催发人内劲的药液,喝下去之后,除非是绝强的高手才能控制自己的内劲。”

  “而测芒石,也是上阳宫控制的东西,产地只有一处,由上阳宫一位大礼教亲自坐镇。”

  林叶:“天下之大,未必没有与我相同的人。”

  钱老头儿:“天下之大,丹田被毁还不死的人不是没有,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病痨鬼,说手无缚鸡之力不为过。”

  钱老头儿道:“第一种,是已经迈入了武岳境的绝世强者,控制自身内劲随心所欲,他愿意被测出启明境都行,而那凤涎香对于武岳境的绝世强者来说,也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指了指林叶:“第二种就是你这样的,但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你一个。”

  钱老头儿:“好事,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丹田被毁,练不成内劲,再和官府的人说说,说你伤重未愈,官府的人也不会那么不讲人情,况且以你师娘的关系......”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似乎是醒悟过来什么。

  他问:“怎么,公子要去测武了?”

  林叶:“师门不许。”

  钱老头儿道:“这一点,公子倒是可以放心,不管是凤涎香的药性,还是测芒石的作用,针对的都是内劲修为,你无内劲,这又不是骗人的事。”

  林叶:“若以人力测我实力呢?”

  “公子想问关于测武的事,是不是担心,将来不得不测武的时候,会测出你真实实力?”

  林叶点头:“是。”

  钱老头儿道:“若测你脉象,我都看不出问题,别人也看不出。”

  他起身,回里屋去,不多时拿着一本书册回来,坐在院子里的风灯下翻看。

  钱老头儿微微皱眉:“公子是担心,有人连测芒石都信不过,会故意难为你?”

  林叶:“我只是想做个众人眼中不那么特殊的人,现在已经有一点特殊了,不能再过。”

  钱老头儿把书册递给林叶:“想看?”

  林叶摇头:“不必看,只是好奇。”

  好一会儿后他抬头:“倒是也有法子,我回头配置些药出来,公子过几日来取。”

  林叶看了看那本书册,很厚,也很老,最起码比钱老头儿的年纪还要大。

  钱老头儿道:“这本该是世人都明白的道理,可只一条不胡乱打听事儿,世上九成九的人便做不到。”

  他把书册再次递给林叶:“送给公子了。”

  钱老头儿道:“我不知道公子是哪位高人启蒙,但我想着,能让少年人心动不争,好奇不问,守本我,知本分,这样的人一定值得尊敬。”

  林叶替婆婆说了一声:“谢谢。”

  林叶:“我不是君子,也不夺人所爱。”

  钱老头儿指了指那酒壶:“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叶道:“我不要。”

  钱老头儿:“君子不夺人所爱?”

  钱老头儿:“一百零六。”

  林叶吓了一跳。

  他把书册放在林叶手中:“你猜我多大?”

  林叶:“前辈看起来,六十岁应是有的。”

  “不是什么好本事,可总得有人学。”

  说完这句话,钱老头儿在那本书册上,稍显用力的拍了拍:“可是这个东西,公子就不要再让第二个人见到了。”

  钱老头儿笑道:“还能再活多久呢,天不知道,地不知道,无常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看向那书册,眼神里没有丝毫不舍。

  林叶沉默片刻后把书册收好,他起身后撤两步俯身行礼。

  钱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我居然还能有个传人。”

  这话,和之前辛言缺把上阳台书与周天神术送给林叶的时候所说的,一模一样。

  钱老头儿说:“福兮,祸所依......天下之事,哪有绝对,公子拿了这东西,不都是好事。”

  他怀里揣着这本厚厚的书册,再想想钱老头儿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其中另有深意。

  他知道钱老头儿有许多话不能明说,是不愿说。

  他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摇摇晃晃的摆手:“你回吧,我今天醉意已足,要去睡了。”

  林叶再次俯身行礼,告辞而出。

  坐在那,双臂支着膝盖,双手托着下巴,可还是一下一下的支不稳。

  门一响,小寒立刻站起来,先是叫了一声,然后咬住小子奈的裤子使劲儿拉。

  他不知道,钱老头儿若说了,大概也就没有什么缘分了,非不愿说,是不能说。

  回到家里,小子奈和狗儿还坐在院子里等他,这小丫头已经在打瞌睡。

  “你已经很重了。”

  林叶一边挪着腿走一边说。

  小子奈醒来,晃了晃小脑袋瓜子就冲向林叶,到近前一把抱住林叶的腿。

  小寒见到这熟悉的一幕,它这样的小笨狗,咧开嘴笑竟是有几分欣慰之意,大概它是觉得,本该如此。

  小子奈:“故事。”

  林叶拉了个板凳在床边坐下来:“曾经有一个天下间最漂亮的小女孩。”

  小子奈:“我才不重,我轻着呢。”

  林叶挪到屋子里,拎着小子奈的衣服把她提起来放在床上:“睡觉。”

  小子奈还在迷迷糊糊的说着:“她漂亮,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叫林叶的哥哥,她将来还漂亮,是因为哥哥一直都在身边。”

  林叶微微一怔。

  小子奈迷迷糊糊的回答:“后来,她还是天下间最漂亮的女孩。”

  林叶笑了笑,给小子奈拉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开。

  林叶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小子奈睡着了之后他才敢起身,心情格外复杂。

  小子奈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可还在那断断续续的说着。

  “那个大哥哥说,最好的是青梅竹马,可青梅竹马是要从小一起长大才行,我缺了哥哥几年,将来也不知能不能补得上,若补不了,又不知还算不算得上青梅竹马。”

  “有心事啊?”

  老陈问。

  出门的时候,见老陈又坐在台阶上抽他的烟斗了,还是那个老旧的。

  林叶送他那个新的烟斗,他一直都舍不得用,像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收藏的好好的。

  林叶:“她天赋其实很好,不该耽误了她。”

  老陈:“按理说是,毕竟现在你也认识郡主那么厉害的人,说一声应该就能管用。”

  林叶道:“我在想,要不要去求郡主帮忙,把子奈送到予心观去修行。”

  老陈沉默了好久,然后点头:“按理说是,毕竟咱们家现在的条件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修行所需的银两,应该拿得出。”

  林叶:“为什么你总说,按理说是?”

  老陈:“因为她还小,按理说,她还没到自己决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年纪,还需家里长辈做主。”

  林叶:“将来她一身修为,也就没人再能欺负。”

  老陈:“按理说是,毕竟她这孩子命苦,自己厉害了,将来什么艰难困苦,也就都能迈过去。”

  他说:“丫头说,她缺了你几年,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补上,若真能去予心观那样的地方,大概也要好几年吧。”

  老陈扶着腰起身:“我只是怕这丫头将来会更难受,她大概......不想再缺上几年了。”

  林叶:“那若不按理说呢?”

  老陈看了林叶一眼,然后把已经抽完了的烟斗在地上磕了磕:“她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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