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一更·瘦腰郎君·其十四_恶毒炮灰,性别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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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一更·瘦腰郎君·其十四

  “娘子或许正在找我。”封修远一字一字地咀嚼着,直觉得满口生甜,“多谢虞公子安慰我。”

  虞念卿肃然道:“不是安慰,而是推测。楚儿姑娘既然并未将拒你于千里之外,加之她在你不见后的第三日便下了宝和山,我认为她十之八/九是去寻你了。”

  “虞公子言之有理。”封修远问道,“虞公子先前说过虞夫人与娘子一道下了山,我并未听虞公子说起虞夫人,虞公子不担心虞夫人的安危么?”

  虞念卿苦笑道:“我没有资格担心她。”

  “虞公子与虞夫人闹别扭了么?”封修远见虞念卿默认了,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初见虞公子与虞夫人,还以为你们是一双神仙眷侣。”

  虞念卿浑身难受,面上不显:“宋若翡心悦的是我爹爹,我爹爹已过世一年多了,她仍坚持为我爹爹守寡。”

  封修远开解道:“虞夫人年纪轻轻,便要当你的小娘,其中必定有诸多不易,我不知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但我看虞公子是个明事理的读书人,尽量多体谅她罢。”

  ——他是从楚儿那听说虞念卿与宋若翡是母子的,很是吃惊。

  虞念卿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他自然清楚宋若翡有诸多不易,绝大部分是他施加于宋若翡的。

  他不想再听封修远提及宋若翡了,见封修远又要张口,抢先道:“歇息罢。”

  封修远说了那样多的话,确实已没有气力了,遂颔首道:“虞公子亦早些歇息罢。”

  这诊室当中有两张床榻,虞念卿便在另一张床榻上躺下了。

  由于这本不是用于睡眠的床榻,并不如何舒服。

  虞念卿辗转反侧,不论面朝哪个方向都会想起宋若翡。

  半个时辰前,他与宋若翡错过了,要是没错过,他便能与宋若翡说话了,而封修远亦能与楚儿团聚了。

  不过宋若翡并不想同他说话罢?

  宋若翡下山前几日,只每日会问他愿不愿意回家,多的话基本不说。

  即使这回宋若翡不是为了抛弃他才下山的,宋若翡亦坚持不了多久了。

  倘若他是宋若翡,根本坚持不了两个月。

  两个月太久了,日日被折辱的两个月更是度日如年。

  直到天光破晓,他依然在想宋若翡。

  见大夫煎好了汤药,推门而入,他便从大夫手中接过了汤药,喂予封修远。

  喂罢后,他出了医馆,去打听楚儿的消息。

  他先是坐在一早膳铺子里头用早膳,却突然听得小二哥与邻桌的客人闲话道:“听说今日县太爷要提审那美人。”

  “当真?”那客人兴奋地道。

  小二哥肯定地道:“当真。”

  虞念卿对于那传闻中的美人全无兴趣,兀自用着早膳,又听得那客人道:“我上回没能一睹芳容,甚是遗憾,这回我定要早些去,占个好位置。那美人不知是否成亲了?”

  小二哥笑道:“美人的追求者怕是得从这儿排到京城。小的上回也没能一睹芳容,只知美人姓‘宋’。”

  美人姓“宋”?

  虞念卿吃了一惊:难不成所谓的绝世美人当真是宋若翡?

  他登地站起身来,冲到了小二哥面前:“那美人芳名为何?”

  “小公子亦对美人感兴趣?但那美人看起来年长于……”小二哥尚未说罢,已被虞念卿打断了:“快告诉我那美人的芳名!”

  小二哥被吓了一跳:“小公子,你着急上火也没用,美人不可能归你所有。而且这案子还没判决,指不定美人还得坐牢,毕竟美人自己承认是她将王光棍废了。”

  虞念卿焦急地道:“那美人的芳名究竟是甚么?”

  小二哥暗道这小公子色/欲熏心,口中则道:“似乎叫‘若翡’,小的不识字,具体怎么写就不清楚了。”

  居然当真是宋若翡。

  宋若翡险些被侵/犯,出手废了一老光棍,因此入狱了。

  都怪他无能,护不了宋若翡周全。

  虞念卿满心自责,双拳紧握,直想立刻冲进牢房,将宋若翡救出来,但这人世间是讲究律法的,他不能坏了律法。

  他并不认为宋若翡面对一欲行不轨的老光棍,将其废了有何不可,他反而认为宋若翡这一举动乃是日行一善。

  宋若翡定能被无罪释放。

  他匆匆地用罢早膳,疾步往县衙去了。

  县衙门口已围满了人,每一人都在说宋若翡是如何美貌。

  他挤入了人群当中,由于身量不够,视野被挡得严严实实,全然看不到前方。

  他又气又急,只得往前挤,收到了不少白眼,挨了骂,还差点同人动了手。

  一个时辰后,这案子总算是开始审理了。

  他未能成功地挤到最前面,只得透过缝隙向前望去。

  不一会儿,有两名女子被衙役带到了公堂之上,正是宋若翡与楚儿。

  “宋若翡。”他小声唤道,宋若翡耳力上佳,想来应当能听见。

  果然,他看见宋若翡回过了首来。

  宋若翡隐约闻得虞念卿在唤他,一回首,却并未见到虞念卿。

  定是他产生错觉了,虞念卿该当在宝和寺,怎会下山寻他?

  楚儿见宋若翡回首,附耳道:“虞夫人,这儿有你认识的人么?”

  宋若翡摇首道:“我听岔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并没有认识的人。”

  虞念卿见宋若翡没能发现他,又唤了一声,然而,这一回宋若翡并未再回首。

  宋若翡再一次听到了虞念卿唤他,心道:宋若翡,你死心罢,念卿认定了你人尽可夫,念卿同你亲近仅仅是想看看你会用怎样的伎俩勾引他而已,你莫要以为念卿真将你当成小娘了。对于他而言,你连给他娘亲提鞋都不配。

  虞念卿不得不努力地往前钻,钻到能让宋若翡看到的地方去。

  不过他面前的大汉不好相与,他自知理亏,只能作罢了。

  宋若翡满心俱是虞念卿,堂上的县太爷在说些甚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不知多久以后,楚儿扯了扯她的衣袂道:“虞夫人,我们被释放了,走罢。”

  宋若翡疑惑地道:“我们被释放了?”

  楚儿回道:“对,王光棍前阵子盯上了五名姑娘,欲行不轨,那五名姑娘听说了这个案子后,纷纷来报案了。”

  “欲行不轨,便是没有得逞,那就好。”宋若翡站起身来。

  他身侧的王光棍此番自掘坟墓,正要被衙役押下去,再行审理,却因为不甘心而玉石俱焚地道:“幸好老子在被废前,把你们俩上了,不算亏。”

  观客当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王光棍连我与楚儿姑娘的手都没碰到,诸位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宋若翡知晓流言蜚语的厉害,解释无用,就像是被山贼劫上山的小姐,即便奋力保住了清白,亦会被默认为已失身了。

  “走罢。”宋若翡一转身,便瞧见了虞念卿。

  他眨了眨双目,虞念卿并未消失,显然虞念卿适才当真在唤他。

  “念卿。”他行至虞念卿面前,含笑道,“念卿,你为何知晓我在此处?你来寻我了么?”

  虞念卿控制着自己泛滥的相思,努力地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替封公子来寻楚儿姑娘的。”

  他马上便要成功了,决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是我一厢情愿了。”宋若翡后退一步,“念卿,劳烦你带我们去找封公子。”

  楚儿眼泪汪汪地道:“修远在这县城中么?修远是否安好?”

  虞念卿见状,料定封修远与楚儿定能重修旧好,而他与宋若翡将相距千里。

  “封公子不太好,所幸并无性命之忧。”他走在了前头,“跟我来罢。”

  他将宋若翡与楚儿带到了医馆,瞧着楚儿同封修远抱在一处,双双垂泪的情状,不由心生羡慕。

  “楚儿姑娘,封公子便交由你照看了,我得回宝和寺去了。”他不敢与宋若翡待太久,拔腿便跑。

  未料想,宋若翡竟是跟了上来:“念卿,我们一道回去罢。”

  虞念卿不悦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宋若翡颔了颔首:“我已清楚你的决心了,我只是想再陪你一阵子。”

  他这一陪,便从大暑陪到了霜降,整整三个月。

  他与虞念卿生辰当日,他亲手为自己与虞念卿下了长寿面。

  虞念卿一脸不情愿地盯着长寿面,犹如盯着毒/药一般。

  宋若翡笑吟吟地道:“快吃罢,坨了,凉了便不好吃了。等你吃完这碗长寿面,我这个荡/妇便下山去。”

  虞念卿闻言,不知自己该当开心,抑或是伤心,但他的身体明显是伤心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了。

  他不喜欢宋若翡称自己为“荡/妇”,可分明是他先用“荡/妇”诋毁宋若翡的,他想纠正宋若翡,奈何他不能这么做。

  他垂着首,不敢看宋若翡,待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后,沉默地吃起了长寿面。

  宋若翡絮絮叨叨地道:“念卿,你已年满一十又六了,娘亲有愧你爹爹的嘱托,未能亲手将你抚养至及冠,对不住。念卿,了清大师与住持大师都不愿收下你,你若是回心转意了,便回家罢,娘亲在家里等你。关于虞家的家业,娘亲会好生照看的,你不必挂心。等你回家,娘亲便将所有的家业交还予你。”

  他以为虞念卿不会理睬他,虞念卿却是问道:“你不改嫁么?”

  “我不改嫁,我在家里等你。”宋若翡想要再揉揉虞念卿的脑袋,及时收回了手,他不愿再惹虞念卿讨厌了。

  虞念卿淡淡地道:“你想改嫁便改嫁罢,我才不需要你在家里等我。”

  “不,我不改嫁,不管你需要与否,我都会在家里等你。”宋若翡执起竹箸,又对虞念卿道,“多吃些。”

  “你对爹爹如此念念不忘么?”虞念卿见宋若翡并不否认,埋首吃长寿面。

  眼泪落入了汤中,他越吃越觉得口中发苦。

  幸而他并未向宋若翡表白心迹,不然,只会让自己难堪,只会让宋若翡恶心。

  一个觊觎着小娘的继子多么得恶心。

  吃罢长寿面后,他忍不住对宋若翡道:“你这般坚贞不屈,要不要我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

  宋若翡已习惯了虞念卿的阴阳怪气,平静地回道:“你想立便立罢。”

  虞念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头,心脏反而更加难受了。

  宋若翡吃罢自己的那碗长寿面,将碗筷洗干净后,叮嘱道:“念卿,多加保重,我这便下山去了,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你想回来便回来,毋庸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虞念卿瞧着宋若翡的羸弱不堪的背影,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在他的喉间互相挤压着,最终,他只吐出了一句话:“我不会回家的。”

  宋若翡顿了顿,继而径直向前。

  虞念卿目送宋若翡离开,待他再也看不见宋若翡了,才容许眼泪往下掉。

  他捂着面孔,回到了自己的寮房,哭着哭着,忽觉心脏生疼,紧接着,他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只顾着哭,压根顾不得自己吐血了。

  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床褥,未多久,他猝然倒地,弹指间,他裸/露在外头的肌肤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狐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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