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二更·赤鱬·其五_恶毒炮灰,性别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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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二更·赤鱬·其五

  王家沟距离田家庄不远,一人一妖并未施展身法,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到了王家沟,进而顺利地见到了钱姑娘。

  钱姑娘眉目娟秀,手中拿着锄头,正与其相公一道在田里干活。

  宋若翡立于田埂之上,客气地道:“钱姑娘,我想向你请教田神医之事,可否请你拨冗作答。”

  钱姑娘不答反问:“我听闻田神医在三日前失踪了,目前如何了?”

  宋若翡摇首道:“目前为止,田神医依然下落不明。”

  “田神医好人有好报,定会安然无恙。”钱姑娘仰视着两个生人道,“你们面生得很,是从何处而来的?为何要问我关于田神医之事?”

  宋若翡据实答道:“我们从郓县来,三日前,曾向田神医求医,岂料,未能得见田神医。我们望能尽绵薄之力寻回田神医,故此想多了解一些田神医的情况。”

  “稍待。”钱姑娘放下锄头,方要上田埂,她相公生怕她滑着,摔着,将她扶了上去,又取出帕子来为她擦脸。

  她甚是不好意思,提醒道:“有外人在。”

  做相公的却是坦坦荡荡地道:“我们乃是夫妇,又没做甚么见不得人之事。”

  钱姑娘娘家据说家境不差,还有下人伺候,钱父原打算将她许配予一小吏,奈何钱姑娘心有所属,宁死不从,钱父只得任由她嫁给了一穷书生。

  一般而言,书生大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其中一部分更是自命清高,认为自己终有一日会高登庙堂,愿意下地干活者寥寥无几。

  是以,不少书生是靠父母的接济或是妻子的劳力过活的。

  如钱姑娘相公者确是少有的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宋若翡暗道:我倘使有了中意的姑娘,定要做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

  钱姑娘的相公为她擦过脸,又去擦手,羞得钱姑娘双颊生艳。

  擦罢,她相公又下了地去。

  钱姑娘瞧了自家相公一眼,并用双手捂住了双颊,待双颊的温度降下后,才道:“你们有何要问的?”

  宋若翡开门见山地道:“我听说钱姑娘是田神医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敢问钱姑娘当时具体是甚么情况?”

  钱姑娘一五一十地道:“当时阿爹将我相公说得一无是处,不允许我同他见面,还逼着我嫁给我不喜欢之人,且未经我的同意,已请算命先生选定了成婚的良辰吉日。我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合乎世俗伦理的,但我偏偏是个离经叛道之人。阿爹生怕我跑了,将我锁在房中。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想到往后的数十年,须得与一我不喜欢之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我便一阵恶寒,直觉得不如死了快活。故而,我悬梁自尽了。

  “我分明已生了死志,可我的身体却不断挣扎着,双足还踢倒了凳子,幸而爹娘并未听见。那时是一更天,我听见了更夫的打更声。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继而见到了黑白无常,被黑白无常带到了地府,我方要饮孟婆汤,一抬眼,竟然看见了阿爹与阿娘。我以为自己已经死透了,阿爹却告诉我,我被田神医救回来了。阿爹还说他发现我上吊的时候,我早已断气了,身体只剩下一点余温了。”

  说罢,她扯下自己脖颈上系着的丝缎,将当时遗留的痕迹暴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宋若翡继续问道:“田神医是如何将你救回来的?”

  钱姑娘答道:“我听说田神医开了一帖药,煎好后,让我服下,我便转醒了。”

  宋若翡奇怪地道:“你当时既已断气了,且煎药需要些功夫,待药煎好,你的身体怕是连余温都不剩了罢?你是如何服下汤药的?”

  “我亦感到很奇怪,但阿爹说,他一将汤药灌进我口中,我便自觉地将汤药咽下去了。”钱姑娘敬佩地道,“这便是田神医的厉害之处罢。据说田神医家世世代代都是江湖郎中,不过医术平平,到了田神医这一代,田神医本是不想从医的,眼见未婚妻过世,束手无策,才当了大夫。”

  一直都未出声的虞念卿道:“钱姑娘可知晓田神医与谁人结有仇怨?”

  钱姑娘不假思索地道:“田神医实乃世间罕见的大善人,真真正正的医者父母心,怎会与人结有仇怨?”

  一人一妖问过的每一人都说了类似的话,在他们口中,田神医心怀仁善,直逼圣人,理该造生祠供奉。

  一人一妖谢过钱姑娘,便向钱姑娘及其相公告辞了。

  待走远些,宋若翡断言道:“纵然田神医当真得了世外高人的指点,亦不可能令钱姑娘死而复生,田神医所开的那一帖药想必不是寻常的草药。”

  虞念卿附和道:“就算是千年的灵芝都不可能将已入了地府的魂魄带回阳世。更何况,田神医妙手回春的案例太多,纵然千年灵芝真有奇效,他又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千年灵芝?”

  “你是否记得我曾说过田神医的被褥上有一片散发着鱼腥味的潮湿?”见虞念卿颔首,宋若翡又问道,“你可知晓赤鱬?”

  虞念卿摇了摇首:“何为赤鱬?”

  “《山海经·南山经》与《太平御览》皆提及过赤鱬,赤鱬多见于沼泽,或人面鱼身,或鱼面鱼身,声若鸳鸯或孩童,食其肉可治百病。”宋若翡正色道,“以下全数是我的推断,你且听听有没有道理:假定田神医一年前遇见的不是世外高人,而是一尾赤鱬。赤鱬被田神医所得,田神医唯恐赤鱬为人所知后,有人起歹念,便秘密地将其养在后山那矮屋中,而田神医之所以一日至多只接诊五人,乃是因为赤鱬一日被割太多的肉恐会身故。

  “田神医那徒儿猜测田神医的失踪与赤鱬有关,田神医可能与赤鱬一道被掳走了,因而立即去看了赤鱬。我不知赤鱬食性如何,但赤鱬既然生活于沼泽,且至少一半的身体是鱼,十之八/九以鱼虾为食。小童所言不假,被我们所得的那尾鲫鱼乃是给赤鱬的吃食,与田神医住处的鲫鱼全无不同。”

  “依你所言,赤鱬由于被田神医割了太多回的肉,心怀仇恨,决意报复田神医,因此将田神医掳走了?而田神医的右臂之所以被斩下,便是出于报复?可赤鱬不是人面鱼身,便是鱼面鱼身如何能上岸?即使上了岸,又无双臂,如何斩下田神医的右臂,用鱼鳍么?纵然鱼鳍真能斩下右臂,他又如何将田神医掳走?”虞念卿百思不得其解。

  “假若真是赤鱬将田神医掳走了,赤鱬大抵不单单是赤鱬了,应已修出人形了。”宋若翡提议道,“田神医一案官府正在调查,那小童尚且被关在牢房中,我们不若待夜深了,潜入牢房,一问究竟罢。”

  “如此甚好。”话音尚未落地,虞念卿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抗议了起来。

  严肃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宋若翡伸手摸了摸虞念卿的肚子:“都是娘亲的不是,饿着小念卿了。”

  虞念卿突发奇想地抓着宋若翡的左腕,啃了一口手背,继而一本正经地道:“古人望梅止渴,我啃狐媚子充饥。”

  宋若翡失笑道:“我们去镇上用午膳罢。”

  虞念卿不肯走,又抓了宋若翡的右腕,盯着上面的伤痕道:“很疼罢?”

  那时,他恨极了宋若翡,自然不会口下留情,直将这右腕咬得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不疼。”宋若翡满不在乎地道,“你不是饿了么?走罢。”

  宋若翡的回复在虞念卿意料之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走罢。”

  子夜时分,一人一妖潜入了县衙的牢房,躲过守卫,顺利地寻到了小童。

  宋若翡使了个术法,令自己与虞念卿进了牢房中。

  小童正好眠着,突地被人拍了一下后背,当即惊醒了,警惕地道:“是谁?”

  “是我们。”宋若翡变出蜡烛来,照亮了自己与虞念卿的面容。

  小童震惊地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宋若翡含笑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可好?”

  未及小童应下,他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后山矮屋的水缸中原本是否养着一尾赤鱬?”

  小童吓了一跳,故作茫然地道:“甚么是赤鱬?”

  “我已知晓你的答案了。”宋若翡步步紧逼地道,“田神医是否会用赤鱬为患者医治?”

  小童坚持道:“我当真不知甚么是赤鱬?”

  宋若翡端详着小童道:“你不知田神医是否会用赤鱬为患者医治。”

  小童愤怒地道:“你莫要自说自话。”

  “我可不是自说自话,你的神情瞒不过我的双眼。”宋若翡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零嘴递予小童,“田神医的失踪与你无关,待县令查清楚,便会放你走了。你小小年纪,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想必不好受,用些零嘴罢,会好受些。”

  小童愕然地瞧着被塞入自己怀中的一个大包裹,而后忍不住解开看了,里头满是他平日吃不到的零嘴——芙蓉酥、杏仁开口酥、葱油酥、桃酥饼、酒酿饼、小麻花以及话梅。

  师父待他很好,但师父平日里省吃俭用,他不想让师父破费,从不向师父索要零嘴。

  待他抬眼,宋若翡与虞念卿俱已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送入了他耳中:“我们乃是修仙人。”

  宋若翡委实是言而有信,虽然自己并未回答宋若翡的问题,但宋若翡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便当作他回答了,于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宋若翡与虞念卿既是修仙人,要进区区一间牢房自是轻而易举。

  不过他们既是修仙人,何以向师父求医?

  那厢,宋若翡与虞念卿已出了县衙,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由于虞念卿怕黑,宋若翡只要了一间客房。

  各自沐浴罢,宋若翡上了床榻,见虞念卿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床榻,疑惑地道:“怎地了?”

  虞念卿诬赖道:“你睡相太差了,每每搅了我的好眠,我受不了了,不想与你一道睡了。”

  “对不住。”宋若翡自认为睡相不差,至少,他每日醒来,被子都是好端端的。

  但虞念卿既然这样说,他的睡相应当不好罢?

  他下得床榻,对虞念卿道:“我让掌柜再开一间客房罢。”

  “不必了。”虞念卿指了指一旁的软榻,“我睡软榻罢。”

  “由我睡软榻罢。”宋若翡堪堪说出口,虞念卿已牢牢地占据了软榻:“我就想睡软榻,别同我抢。”

  “好罢。”宋若翡重新躺下了,正欲阖上双目,忽而听见虞念卿道:“那后山矮屋的水缸中养着赤鱬,赤鱬不见了,田神医亦不见了,田神医的被褥上有一片散发鱼腥味的潮湿,想必被你猜中了,是赤鱬将田神医掳走的。纵然赤鱬已修出了人形,理当亦不能远离水罢?”

  “迄今为止,我们全无旁的线索,便从有水之处找起罢。”宋若翡阖上了双目,“念卿,歇息罢。”

  “嗯。”虞念卿亦阖上了双目,但不久后,他又情不自禁地睁开了双目,向宋若翡望去。

  宋若翡的睡姿很是端正,宋若翡纤长浓密的羽睫在其面上映出了两处倒影,宋若翡并未上妆,却是眉若染黛,唇如点朱,宋若翡的唇瓣柔软至极,不管是形状,亦或是弧度,俱与他的唇瓣颇为相配,宋若翡仿若是为了他,才长成这样的唇瓣的……

  他努力地按下自己的非分之想,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宋若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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