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_白无常已经三天没来勾我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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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第二次来到陈宅,已是入夜。陈宅内外却是人来人往,都是来吊唁的街坊四邻,灵堂门外还站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官差,时不时上前检查盘问。

  陶景:“他们还真报官了。”

  白煊:“报这儿的官有个屁用。”

  十烨皱眉,他又举起聚奎盘看了看,七曜剑意似乎受到强力影响剧烈颤动着,无法指引确切的方向。

  十烨收起聚奎盘,“他们报官恐怕不是为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家长子陈继荣和一名县丞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出灵堂,匆匆进了偏房。

  三人对视一眼,腾身上房,掀开瓦片偷看。

  屋中,陈继荣将三张画像递给县丞。

  县丞:“就是这三人害死了令尊?”

  “正是,”陈继荣展开画像,一张一张描述道,“此人名为陶三,是个坑蒙拐骗的老贼。”

  画像上的老道士发须乱蓬,像个要饭的花子。

  陶景飞速把自己的胡子编成整齐的小辫子,还抽出一根红头绳扎了个端正的蝴蝶结。

  陈继荣指着第二张:“此人名为白煊,半月前潜入宅中假扮小厮,定是为了与这贼人里应外合。”

  白煊口中无声骂骂咧咧,十烨看他的嘴型,大约是在说“我哪有那么丑?”。

  “还有此人,心肠却最是狠辣,是害死我爹的罪魁祸首!”陈继荣指着最后一张画像道。

  十烨:“……”

  画像上的人穿着道袍,口歪鼻斜,还是一双三角眼,和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陶景和白煊憋笑,很是幸灾乐祸。

  县丞:“这三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陈大少爷放心,令尊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今日被妖道害了性命,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将他们抓捕归案!”

  “多谢县丞大人!”

  陈继荣又和县丞寒暄几句,便送了县丞出门。

  十烨和白煊、陶景交换了一下眼神,分头去陈宅四周查看。

  十烨第一处去的便是陈老爷的卧房,昨日他查看陈老爷棺木之时就觉怪异,感觉卧房里似乎还藏了什么别的东西。

  陈家上下都在灵堂待客忙碌,后宅反倒清净,十烨几乎畅通无阻进到了陈老爷卧房。房间很大,有内外两室,中间以屏风相隔。十烨没有点灯,站在屋子中央凝神观望,空气中隐隐飘荡着细碎的绿色光斑,仿佛夜游蝶翅的荧粉散落,形成纤细脆弱的光流。

  十烨抬手抚过光流,指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仿若冰冻过的针尖刺入皮肉——是鬼火的灰烬。只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强行扑灭了。

  顺着鬼火流痕向前走,光流转过外室,绕过屏风,飘过空荡荡的红木衣柜,缠绕在雕花悬帐大床四周。床褥床帐都已被撤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床板和床柱,显然,整间屋子都被特意收拾过。

  鬼火渐渐聚向床底,形成了铜钱大小的光斑。

  十烨蹲身向床底看去,突然,那光斑被吸入了床底的黑暗,噗一下灭了。

  床下有东西!

  十烨起身反手一拍,雕花大床犹如风筝飘到了一边,床下异常干净,连半点灰尘都没有,若是常人定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十烨的净目却是看得异常清楚——地面上画着一个脸盆大小的八角阵。

  阵法并不稀奇,并未脱离《方术式技》中的阵法规则,中有阵核,外有阵壳,内以符咒连成阵脉。阵核和阵脉的颜色较黑,应该是时间较长,而阵壳的颜色则较为鲜亮,是最近才加上去的,且隐有死臭气味。

  阵壳是以数十道净鬼咒组成,和陈老爷棺木上的咒文很相似,阵脉则是用锁魄咒的变体书写,最诡异的是阵核的咒文,符咒样式张牙舞爪,甚是少见,十烨在记忆中搜索许久,终于想起来是“养鬼咒”!

  养鬼,以夭折孩童骸骨和尸油炼制“鬼心”,用养鬼咒豢养封存,通过驱使鬼力行运改命,鬼气愈厉,鬼力愈强,但若豢养不当必遭反噬,鬼主下场十分凄惨,古往今来都被视为邪术。现在这个阵法,竟又是在养鬼咒上新增了“锁魄咒”,和之前号牌中的“吸魄咒”遥相呼应。

  十烨心中一惊,他明白了。这个八角阵还有之前的号码牌都只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此处应该还有一个威力恐怖的巨大法阵。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八角阵倏然大亮,泛起浓郁的腥臭,十烨捂住口鼻后退数步,阵核中央燃起一簇一簇绿色的鬼火,呈放射状向外扩散。

  是养鬼咒反噬!

  十烨甩出数张净化咒,可瞬间就被鬼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下一秒,阴风扑面而来,十烨又荡出一排玄光护体咒,阴风擦着金光护盾拐了个弯,钻出窗户,消失了。

  一片死寂。

  十烨惊魂未定,忙上前查看,但见五道爪痕划过八角阵,浓郁的绿色鬼气萦绕其上。

  鬼爪!而且看这个深度,八成是厉鬼!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十烨暗呼不妙,旋身冲出大门,寻着叫声一路追到了灵堂。灵堂之上一片混乱,丫鬟小厮,吊唁的宾客们抱成团躲在墙角,又哭又叫,还有不少直接晕了,差役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难辨死活。陈家的儿子儿媳缩在陈老爷的棺木旁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灵堂前的院子里。

  夜色中,站着一抹鲜红的影子。

  它穿着如血的嫁衣,戴着红盖头,长长的袖子垂在身体两侧,裙下空荡荡的,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是刚刚逃出来的那只厉鬼!

  十烨身随心动,唤出七曜剑意,足踏九天八风步杀了过去,剑光冲散了鬼影,可下一秒,又重新恢复成了红嫁衣。

  七曜剑无法伤她?!怎么可能?!

  女鬼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十烨的攻击,只是安静地飘着,她面朝灵堂,虽然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她的脸,但十烨感觉她应该在看什么东西。

  她身上并没有鬼气,甚至,四周也没有鬼火。

  “那不是她的鬼体,”身后传来声音,“只是一抹执念。”

  十烨回头看到了白煊,却没看到陶景。白煊紧蹙着眉头,脸庞半隐在黑夜中,看起来有些阴森,他的眼瞳又变成了红色,隐有流光闪动。

  十烨觉得他的表情很怪,似乎他在生气,又似乎有些悲伤。最奇怪的是,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册,上面一个字都没有,页面隐隐泛着白光。

  十烨:“执念?”

  白煊点头,向前迈了一步,翻开一页书读道:“辛丑年腊月十一,泰山脉清台镇城隍属一魂体无故丢失,遍寻不得,上报,立为悬案。想不到,竟是在这里——”

  他一句话没说完,藏在棺木后的陈家三个儿子突然发难,狠狠将陈老爷的棺材盖推了下来,一道红光从棺材中呼啸喷起,凝成一道诡异的螺旋冲向了女鬼。

  “住手!”白煊大喝,手中紫符破空而出,挡在女鬼面前,可几乎就在同时,符咒唰一下碎了,闪过一串字迹:【法力不足,危】。

  白煊:“大爷的!”

  红光吞了女鬼,墨绿色的火光燃起,女鬼消失了。

  所有人看着院子中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良久,那鬼再没有出现,仿佛已经魂飞魄散。

  渐渐地,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倒在了地上,陈家三子脸色狰狞,癫狂大笑。

  “果然和仙师说的一样。”

  “这鬼就算再厉害,也抵不过爹的血。”

  “爹,您死的刚刚好,多亏了您啊!”

  “以后,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哈哈哈哈!”

  十烨骇然。

  他们……在说什么?!

  白煊看着女鬼消失的位置,额头爆出青筋。“你们这帮混球,知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可陈家三子却是置若罔闻,还在大笑,仿佛捡到宝了一般。

  十烨背后阵阵发凉,风吹了起来,莹莹的绿色光斑在空中形成一簇一簇的鬼火。

  陈家三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四周响起一片尖叫。

  七曜剑意颤动嗡鸣,仿佛在预警什么。风骤然变得凌厉,恐怖的风压逼得所有人几乎无法呼吸,十烨被吹得后退数步,双腿扎马才勉强稳住身形。

  如此强烈的风压中,唯有白煊稳如泰山,他仰起头,发丝和衣袂狂舞,如晶石的红瞳望着风中飞旋的鬼火道:“我念你一生悲苦,愿帮你求情,你莫要一错再错。”

  白煊的声音仿佛镀了一层什么特殊的物质,泛出金属般的回音回荡在天地间。十烨只觉耳膜嗡嗡作响,心口一抽一抽的,几乎要喷出血来。

  鬼火仿佛被白煊的声音所震慑剧烈颤抖,突然,所有鬼火都灭了,整座陈宅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静得可怕,十烨掌托七曜剑意,莹莹剑光照耀着周身三尺范围——原本地上躺着一名晕过去的官差,可是现在,那名官差却不见了。

  借着七曜剑光慢慢向前走,果然,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陈家人、宾客、丫鬟、小厮、官差——甚至白煊也消失了。整座陈宅仿佛变成了荒芜的墓地。

  十烨飞出玄光护体咒排列成金光护盾,符光照耀地面,能看到深浅不一的凌乱脚印。其中一串较为清晰的脚印走向后宅,十烨循着脚印穿过庭廊、转过后院、绕过花园,推开园角一座破木门,进入了一所废弃院落。

  院中有三间厢房,其中一间开着门,黑漆漆的门洞吹着幽幽的阴风,门板吱呀吱呀作响。

  一个人站在院中,面色异常凝重,竟是白煊。

  十烨快步走过去想要问话,却突然被白煊捂住了嘴。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十烨安静。

  门洞里传出咯咯咯的笑声。

  陈继荣和妻子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怪异的笑,仿佛有人用手硬生生拉住脸皮扯出来的笑脸,他们圆睁着双眼,眼瞳却是一片晦暗,没有半点光,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附身或者控制了。

  陈继荣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姿势很小心,一手搂着,一手托着,看样子像是抱着一个婴儿,但襁褓里只有一个破旧的虎头枕。

  “哈哈哈,果然是个儿子,我没说错吧,那药果然很灵,这若是不吃,就指不准生出来的是什么了。”

  他妻子也咯咯咯笑道:“夫君所言甚是,还请夫君想个名字吧。”

  “他是我陈耀宗的第一个儿子,就叫继祖吧。”

  十烨愕然,陈耀宗是陈老爷的名字,而陈家三子分别名为:陈继荣、陈继业和陈继福,这枕头如果叫“继祖”,那应该和陈家三子是同辈人。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十烨瞥了白煊一眼。白煊的脸紧绷着,好像有人欠了他一大笔钱,手掌更是冷得吓像冰一样,几乎把十烨的下半张脸都冻木了。

  陈继荣和妻子双双笑着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然后头一垂,不动了。

  十烨大惊,忙点了点白煊的手背。

  白煊放开了手,十烨冲过去查探夫妻二人,发现他们皆已失去意识,身体冰凉,四肢僵硬,脉象十分微弱。

  “他们的魄已经被吸走了。”白煊道。

  “他们刚刚在做什么?”十烨问,“好像是在——唱戏?”

  “是回溯。”

  “什么?”

  “魂体在进入黄泉路前回忆自己一生最重要的场景,寻到这一生最难以割舍的执念,若能成功化解执念,便能无牵无挂进入冥界,”白煊道,“只是其他魂体的回溯都是在忆境中进行,而它,却将回溯带到了现实。”

  “你说的魂体难道是刚刚的红衣女鬼?”

  “‘它’叫陈继祖,是陈耀宗的长子和——”白煊吸了口气,“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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