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天朦朦地黑了,天际线仅存的一点阳光烧着云层，一片斑驳的血红，像在天地间熔铸了什么金属。十烨站在关帝庙的屋脊上,夏风吹透他的衣袂，透骨冰凉。
安平镇卧在山脚下，万家灯火照亮了八街四十六巷,纤陌纵横,仿佛一根根闪着光的脉络,将整座镇子连接了起来。十烨攥紧了手里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的四十九口水井，均匀分布在镇子各处,每口水井中都有极为轻微的疫气,其中，捞起夜游神的水井中的疫气最重。
十烨怀疑,疫气就是沿着安平镇的地下水脉泄露的，而这些疫气很有可能就是造成安平镇百姓皮肤病灶的源头,十烨只能暂时用双重符咒封印水井,一重封印咒封住疫气，二重净化咒净化水源,幸亏井水中的疫气浓度极低，暂时没有给安平镇百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符咒只能治标不治本，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天劫境形成的根本原因，疫气只会越来越重，符咒很快就会失去作用,更糟的是，因为封印咒和净化咒的消耗，白煊的法力又见底了。虽然十烨不知道具体还剩多少,但看白煊围着夜游神团团转的热锅蚂蚁造型，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说起夜游神，这是十烨担忧的另一个问题。
据白煊所说，夜游神只有在朔月发放俸禄的时候才会通过的夜游门庭进入人界，可今日并非朔日，夜游神为何会出现在安平镇的水井里？
这和三途龟的出现一样莫名其妙，即使是“博览群书”的白煊也无法解释。
“十华！”白煊的叫声好像一根尖刺戳穿了晚风，十烨皱眉，飞身下房走进关帝庙，绕过睡得七荤八素的画皮妖们，撩袍蹲在关帝神龛下。
夜游神躺在四茶睡觉的蒲团上，白煊用一块小小的布料沾了水小心放在夜游神的脑袋上降温——大概是脑袋吧，十烨不确定，夜游神就是个黑团子，现在又闭着眼睛，五官都藏在黑色的毛绒里，实在分不出来哪是头哪是腚。
四茶：“白煊上神，你确定这样有用？”
白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草精：“吱吱吱吱！”
白煊：“它若是有个万一，五道那家伙肯定能把我吃了！”
睡在蒲团上的夜游神动了一下，突然，张开一张满是利齿的嘴，嘴的面积几乎覆盖了夜游神的全身，就比例来说，十分骇人。
四茶噌噌噌倒退数步，“不用等五道将军吃你了，我看夜游神大人就快把咱们都吃了！”
“十华！”白煊大叫，“草精，准备！”
十烨从褡裢里掏出一打符咒递给草精，草精叼着甩进了夜游神的嘴里，那些符咒是十烨刚刚写好的五十张，之前好几个月的存量都被夜游神吃光了，差不多有五百多张。
夜游神好像吃面条一样把符咒吸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很香，但就是不睁眼，吃完了，合起嘴巴，又呼呼大睡。
草精挨着夜游神蹭了蹭，突然一顿，吱吱吱大叫起来，四茶伸出爪子扒开夜游神的黑绒毛一看，“夜游神大人居然秃了！”
夜游神的头顶真秃了一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没了绒毛，露出一片白莹莹的“皮肤”，看质感仿若珍珠。
四茶：“想不到夜游神大人的工作压力这么大，比我还惨——”
草精：“吱吱吱吱！吱吱吱！”
白煊皱眉，用手指扒开夜游神的头顶看了看，“这不是秃了，是受伤了。”
四茶：“啥？”
“夜游神的毛并不是普通的绒毛，而是冥界阴气的聚合，虽然看起来毛绒绒的很可爱，但实际上坚不可摧，可媲美最三界最坚固的结界。”白煊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人能伤了他？”
四茶：“现在怎么办？”
草精：“吱吱吱？”
白煊：“治愈咒对他不管用，只能让他多吃多睡，靠自己恢复了，十华，再画些符咒。”
十烨看了看自己褡裢里所剩不多的黄纸，长长叹了口气。
之后的几个时辰，十烨彻底沦为了夜游神的大厨，写了几百张的符咒都祭了夜游神的肚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子时将近，将是疫气最重的时间，也是净目最清晰的时间。十烨盘膝坐在屋顶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血咒伤口自从白天裂开之后，他已经换了五张止血符，但是伤口一直在断断续续渗血，而且越来越疼，那种疼痛就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从伤口钻入血肉，绑住血脉，然后慢慢往外抽拉。
白煊捏着几张符咒跳上屋顶，长长松了口气道：“小游游好像终于吃饱了。”
十烨不动声色拉长袖子遮住手。
白煊眸光一动：“你——”
“白煊，”十烨打断他，“你推测的可能是错的。”
“啊？”
“诚虚阵唯一的作用是令隐藏的阵法显形，所以不是诚虚阵，而是有其它阵法被在诚虚阵的引导下显形才触发了天劫境共鸣。”
白煊脸色变了：“你看到了？”
十烨摇头，又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并不是因为天劫境出现了疫气，而是因为疫气才产生了天劫境。”
“怎么说？”
“安平镇百姓出现奇怪的皮肤病灶已经超过四年，说明这四年前安平镇内已存在微弱疫气。”
“你是说因为长时间的疫气聚集，才导致天劫境的形成？”白煊摇头，“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黄泉疫气泄露，冥界和城隍属怎么可能毫无作为。”
“若是有东西可以隔绝冥界和城隍属的监督呢？”十烨说，“就和天劫境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白煊捂着脑门，“我要捋一捋，你的意思是，在这个镇子里有一个能和天劫境相媲美的结界或者是阵法？”
“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之前看到的天劫境其实不是真的天劫境，而是一种十分类似天劫境的阵法，毕竟，就连你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天劫境。”
白煊张口结舌半晌，“我头有点晕——”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天劫境，所以——”十烨道，“白煊，我需要再确认一次。”
白煊的脸抽了一下：“原来你说这么多弯弯绕，就是想把我绕晕然后骗我再给你用一次三重天眼咒呗！”
十烨点头。
“你真当我瞎啊！”白煊扯过十烨的胳膊拉起袖子，硬生生扒开了十烨攥紧的拳头，止血符已经被血水浸透，看着很是骇人。
“你的血咒伤又复发了，这个时候用三重天眼咒，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十烨：“无妨，你在。”
白煊的脸都绿了，“我的俸禄根本就没剩几斛了，治愈咒的效力还大减，万一兜不住——”
“你不是说我的阳寿未尽，还不到你勾魂的时候吗？我信你。”
白煊的表情好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十烨起身，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夜色中如同一幅静怡的水墨画，在风中飘隐着浓淡不一的颜色，“今日路过街头早点铺的时候，我跟老板定了两笼鲜肉包，说是他家祖传的调馅手艺，皮薄肉厚汤汁浓，明早，你和我一起去尝尝如何？”
半晌，白煊没有声音。
十烨回头，看到白煊站默不作声看着他，两丝莹莹的明光流入他赤红的鬼目，又流了出去，沁在眼角，风一吹，散了。
良久，白煊笑了：“你这个假道士，居然想偷吃肉。”
十烨敛目轻笑。
白煊突然上前半步，一把箍住十烨的后脑勺把十烨的额头压在了他的脑门上。
十烨愕然，条件发射想要挣脱，可白煊压住他的手力气奇大，如磐石一般毫无所动。
距离太近，十烨的眼睛几乎无法定住焦距，眼前白煊的脸模模糊糊的，隐约能看到他浓密的睫剧毛剧烈颤抖着。
“闭眼。”白煊道，他的鼻息冰冷如霜，十烨的脸颊却变烫了。
十烨：“你作甚？！”
“三重天眼咒恐怕也不行，我知道有个方法能让你的净目能力最大限度逼近神赋天眼，”白煊低声道，“老实闭眼！”
他的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十烨却是暗暗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后，听觉、味觉和触觉反而异常灵敏。耳朵能听到白煊的呼吸，鼻尖能闻到白煊的气息，额头能感受到白煊的体温，还有后脑勺，能感觉到白煊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煊：“三重天眼咒——启！”
然后，他又飞速说了一句什么，十烨没听清，只觉眼前绿光闪过，整个人飞了起来。霎时间，大地如棋盘，天穹如星罩，他漂浮在天地之间，视线里是前所未有的开阔和清明。
关帝庙在他的脚下，屋脊上二人额头贴着额头，姿势十分亲密，是他自己和白煊。
十烨这才意识到，他这是魂体出窍。
白煊这家伙，真的把他的魂勾出来了？！
【快，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
十烨听到了白煊的声音，不是从耳朵里听到的，是从脑中直接发出的，他抬手，看到手掌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明光，如霜色洁白，如雨滴清澈，是白煊的神光，薄薄覆在他身上，尤其是眼睛周围，神光愈浓。
神光的触感很凉，和白煊的体温一样，在魂体状态下，十烨的感觉愈发敏感，竟是有种白煊的神光和他的魂体融为一体的错觉。
白煊是在用神光保护他。
十烨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抬眸凝神看向夜空。
净目在魂体状态下看得更为清晰，再加上三重天眼咒的加成，十烨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天劫境真正的样貌。
高悬的星光带着冰冷的气息流淌而下，在高空中被什么东西拦住，形成点点莹莹的光泡，一串一串散播开去，形成了一张光耀璀璨的巨大网络，仿佛是月光下落满了水滴的蛛网。
这张天劫境的网看起来太美了，甚至美得有些渗人。
更诡异的是，所有的光泡都在微微颤动着，就仿佛什么活着的东西，又和什么东西遥相呼应。
【看清了吗？】白煊问。
【稍等。】
十烨又望了一圈，以他的见识实在看不出天劫境的门道。突然，他灵机一动，将视线从天空转向大地——他看到了另一张巨网！
红色的大网，藏在安平镇的地下，断断续续网络线和镇子里的水脉相平行，水脉在上，网线在下。十烨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道门的阵法，安平镇的四十九口水井组成了阵壳，地下的水脉和地上的街道遥相呼应组成阵脉，因为白天他们封印了水井中的疫气，现在阵脉中的红色气体部分凝滞无法流动，堆积在在水井周围蠕动着，好像一团一团的血栓。
这个阵法还不完全，阵核还没有启动，否则仅凭那几张符咒根本无法封住阵壳——阵核在哪里？！
十烨第一反应就是钱宅，最清晰的阵脉都聚集在钱宅附近，应该是白天诚虚阵的显形作用，但是十烨沿着阵脉看了一圈，却发现钱宅只是这个阵法的边缘部分，绝非阵核所在，这个法阵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标准八角形，整体造型有些歪歪扭扭，感觉就像是个刚学阵法的孩童设置的一般，可是阵脉和阵壳的设计又十分精密，环环相扣，十烨一时也看不出端倪。
【快点！】白煊的声音第三次在脑中响起。
魂体是不会流汗的，但十烨现在现在却感觉自己冷汗淋漓，他很快意识到是白煊神光正在流淌下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十烨心急如焚，他在脑海里将这个阵法模拟了好几遍，还是无法确定阵核的具体位置，制作这个法阵的人比他的水平高出太多，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简直称得上是信手拈来，似乎处处都有可能是阵核，又似乎处处都不是。
突然，阵脉中红光轻震，紧接着，整个红色大阵仿佛心脏复苏一般，一下接一下跳动起来。
阵核启动了！
十烨大惊，正要搜索，突然脑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叫：
【十烨！】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深渊，几乎就在瞬间，左手掌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的魂体回到了肉身。
十烨睁眼，看到白煊托着他，正在大吼，可是十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片细密的嗡鸣，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蚊子钻进了他的耳洞。
白煊双目赤红，使劲儿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头，指给他看。左手掌的血咒伤翻起皮肉，几乎见骨，一滴一滴的粉红色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沁在空中，飞速旋转，又倏然隐入地面，化作数十道蛛丝般的血线瞬间扩散向四面八方。
十烨悚然大惊，难道，阵核竟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烨：为何白煊的圣光覆盖在他魂体表面的时候，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白煊：咳咳咳咳咳，有个词叫做神光交融……咳咳咳，你未满180岁未成年，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明天休息，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1-09-0420:11:36~2021-09-11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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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烨怀疑,疫气就是沿着安平镇的地下水脉泄露的，而这些疫气很有可能就是造成安平镇百姓皮肤病灶的源头,十烨只能暂时用双重符咒封印水井,一重封印咒封住疫气，二重净化咒净化水源,幸亏井水中的疫气浓度极低，暂时没有给安平镇百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符咒只能治标不治本，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天劫境形成的根本原因，疫气只会越来越重，符咒很快就会失去作用,更糟的是，因为封印咒和净化咒的消耗，白煊的法力又见底了。虽然十烨不知道具体还剩多少,但看白煊围着夜游神团团转的热锅蚂蚁造型，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说起夜游神，这是十烨担忧的另一个问题。
据白煊所说，夜游神只有在朔月发放俸禄的时候才会通过的夜游门庭进入人界，可今日并非朔日，夜游神为何会出现在安平镇的水井里？
这和三途龟的出现一样莫名其妙，即使是“博览群书”的白煊也无法解释。
“十华！”白煊的叫声好像一根尖刺戳穿了晚风，十烨皱眉，飞身下房走进关帝庙，绕过睡得七荤八素的画皮妖们，撩袍蹲在关帝神龛下。
夜游神躺在四茶睡觉的蒲团上，白煊用一块小小的布料沾了水小心放在夜游神的脑袋上降温——大概是脑袋吧，十烨不确定，夜游神就是个黑团子，现在又闭着眼睛，五官都藏在黑色的毛绒里，实在分不出来哪是头哪是腚。
四茶：“白煊上神，你确定这样有用？”
白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草精：“吱吱吱吱！”
白煊：“它若是有个万一，五道那家伙肯定能把我吃了！”
睡在蒲团上的夜游神动了一下，突然，张开一张满是利齿的嘴，嘴的面积几乎覆盖了夜游神的全身，就比例来说，十分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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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华！”白煊大叫，“草精，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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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精：“吱吱吱吱！吱吱吱！”
白煊皱眉，用手指扒开夜游神的头顶看了看，“这不是秃了，是受伤了。”
四茶：“啥？”
“夜游神的毛并不是普通的绒毛，而是冥界阴气的聚合，虽然看起来毛绒绒的很可爱，但实际上坚不可摧，可媲美最三界最坚固的结界。”白煊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人能伤了他？”
四茶：“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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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烨看了看自己褡裢里所剩不多的黄纸，长长叹了口气。
之后的几个时辰，十烨彻底沦为了夜游神的大厨，写了几百张的符咒都祭了夜游神的肚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子时将近，将是疫气最重的时间，也是净目最清晰的时间。十烨盘膝坐在屋顶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血咒伤口自从白天裂开之后，他已经换了五张止血符，但是伤口一直在断断续续渗血，而且越来越疼，那种疼痛就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从伤口钻入血肉，绑住血脉，然后慢慢往外抽拉。
白煊捏着几张符咒跳上屋顶，长长松了口气道：“小游游好像终于吃饱了。”
十烨不动声色拉长袖子遮住手。
白煊眸光一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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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诚虚阵唯一的作用是令隐藏的阵法显形，所以不是诚虚阵，而是有其它阵法被在诚虚阵的引导下显形才触发了天劫境共鸣。”
白煊脸色变了：“你看到了？”
十烨摇头，又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并不是因为天劫境出现了疫气，而是因为疫气才产生了天劫境。”
“怎么说？”
“安平镇百姓出现奇怪的皮肤病灶已经超过四年，说明这四年前安平镇内已存在微弱疫气。”
“你是说因为长时间的疫气聚集，才导致天劫境的形成？”白煊摇头，“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黄泉疫气泄露，冥界和城隍属怎么可能毫无作为。”
“若是有东西可以隔绝冥界和城隍属的监督呢？”十烨说，“就和天劫境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白煊捂着脑门，“我要捋一捋，你的意思是，在这个镇子里有一个能和天劫境相媲美的结界或者是阵法？”
“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之前看到的天劫境其实不是真的天劫境，而是一种十分类似天劫境的阵法，毕竟，就连你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天劫境。”
白煊张口结舌半晌，“我头有点晕——”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天劫境，所以——”十烨道，“白煊，我需要再确认一次。”
白煊的脸抽了一下：“原来你说这么多弯弯绕，就是想把我绕晕然后骗我再给你用一次三重天眼咒呗！”
十烨点头。
“你真当我瞎啊！”白煊扯过十烨的胳膊拉起袖子，硬生生扒开了十烨攥紧的拳头，止血符已经被血水浸透，看着很是骇人。
“你的血咒伤又复发了，这个时候用三重天眼咒，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十烨：“无妨，你在。”
白煊的脸都绿了，“我的俸禄根本就没剩几斛了，治愈咒的效力还大减，万一兜不住——”
“你不是说我的阳寿未尽，还不到你勾魂的时候吗？我信你。”
白煊的表情好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十烨起身，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夜色中如同一幅静怡的水墨画，在风中飘隐着浓淡不一的颜色，“今日路过街头早点铺的时候，我跟老板定了两笼鲜肉包，说是他家祖传的调馅手艺，皮薄肉厚汤汁浓，明早，你和我一起去尝尝如何？”
半晌，白煊没有声音。
十烨回头，看到白煊站默不作声看着他，两丝莹莹的明光流入他赤红的鬼目，又流了出去，沁在眼角，风一吹，散了。
良久，白煊笑了：“你这个假道士，居然想偷吃肉。”
十烨敛目轻笑。
白煊突然上前半步，一把箍住十烨的后脑勺把十烨的额头压在了他的脑门上。
十烨愕然，条件发射想要挣脱，可白煊压住他的手力气奇大，如磐石一般毫无所动。
距离太近，十烨的眼睛几乎无法定住焦距，眼前白煊的脸模模糊糊的，隐约能看到他浓密的睫剧毛剧烈颤抖着。
“闭眼。”白煊道，他的鼻息冰冷如霜，十烨的脸颊却变烫了。
十烨：“你作甚？！”
“三重天眼咒恐怕也不行，我知道有个方法能让你的净目能力最大限度逼近神赋天眼，”白煊低声道，“老实闭眼！”
他的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十烨却是暗暗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后，听觉、味觉和触觉反而异常灵敏。耳朵能听到白煊的呼吸，鼻尖能闻到白煊的气息，额头能感受到白煊的体温，还有后脑勺，能感觉到白煊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煊：“三重天眼咒——启！”
然后，他又飞速说了一句什么，十烨没听清，只觉眼前绿光闪过，整个人飞了起来。霎时间，大地如棋盘，天穹如星罩，他漂浮在天地之间，视线里是前所未有的开阔和清明。
关帝庙在他的脚下，屋脊上二人额头贴着额头，姿势十分亲密，是他自己和白煊。
十烨这才意识到，他这是魂体出窍。
白煊这家伙，真的把他的魂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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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烨听到了白煊的声音，不是从耳朵里听到的，是从脑中直接发出的，他抬手，看到手掌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明光，如霜色洁白，如雨滴清澈，是白煊的神光，薄薄覆在他身上，尤其是眼睛周围，神光愈浓。
神光的触感很凉，和白煊的体温一样，在魂体状态下，十烨的感觉愈发敏感，竟是有种白煊的神光和他的魂体融为一体的错觉。
白煊是在用神光保护他。
十烨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抬眸凝神看向夜空。
净目在魂体状态下看得更为清晰，再加上三重天眼咒的加成，十烨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天劫境真正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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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了吗？】白煊问。
【稍等。】
十烨又望了一圈，以他的见识实在看不出天劫境的门道。突然，他灵机一动，将视线从天空转向大地——他看到了另一张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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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阵法还不完全，阵核还没有启动，否则仅凭那几张符咒根本无法封住阵壳——阵核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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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白煊的声音第三次在脑中响起。
魂体是不会流汗的，但十烨现在现在却感觉自己冷汗淋漓，他很快意识到是白煊神光正在流淌下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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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阵脉中红光轻震，紧接着，整个红色大阵仿佛心脏复苏一般，一下接一下跳动起来。
阵核启动了！
十烨大惊，正要搜索，突然脑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叫：
【十烨！】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深渊，几乎就在瞬间，左手掌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的魂体回到了肉身。
十烨睁眼，看到白煊托着他，正在大吼，可是十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片细密的嗡鸣，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蚊子钻进了他的耳洞。
白煊双目赤红，使劲儿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头，指给他看。左手掌的血咒伤翻起皮肉，几乎见骨，一滴一滴的粉红色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沁在空中，飞速旋转，又倏然隐入地面，化作数十道蛛丝般的血线瞬间扩散向四面八方。
十烨悚然大惊，难道，阵核竟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烨：为何白煊的圣光覆盖在他魂体表面的时候，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白煊：咳咳咳咳咳，有个词叫做神光交融……咳咳咳，你未满180岁未成年，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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