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_白无常已经三天没来勾我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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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十烨抱着四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好笑。

  凶神恶煞的鬼兵和聒噪啰嗦的书生都安静得好像一群遭瘟的鸡,齐刷刷看着白煊对夜游神献殷勤。

  “小游游,累了吧,热了吧,来来来,先凉快凉快,吃点东西补一补。”白煊陪着笑脸打着扇,还擅自取了两个贡品馒头供在夜游神的面前。

  夜游神闻了闻馒头,嫌弃打了个喷嚏,朝着十烨所在方向“啾啾”了两声。

  “明白!”白煊立即招手,“十华,快,符咒!”

  十烨取出一张符咒,头顶的草精突然跳了出来,叼着符咒蹦到了夜游神旁边。

  夜游神瞪着一双黑豆眼看着草精,似乎有些诧异,草精用身体拱了拱夜游神,送上符咒,夜游神几口嚼了符咒,打了个饱嗝,朝着草精点了点头。

  草精:“吱吱吱。”

  夜游神:“啾啾啾。”

  “吱吱,吱吱吱,吱——”

  “啾、啾啾啾,啾。”

  十烨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这一草一球居然就这般聊了起来,瞧那亲热劲儿还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他们聊什么呢?”白煊凑过来问。

  十烨瞥了他一眼:他哪知道?

  比十烨更诧异的就是鬼兵一众。

  黄将军:“他姥姥的,不是我眼花吧,传说中的夜游神居然是个煤球?!那个小白脸莫不是鬼差?”

  “恭喜黄将军,这么多年了,冥界终于想起你们这队孤魂野鬼了。”李秋桐笑道。

  黄将军的脸愈发黑了。

  夜游神和草精吱吱啾啾聊了好一阵,终于想起了正事儿,抖了抖背上的箱笼,一片信封飘飘忽忽飞到了白煊手上。

  白煊大喜,扒开信封一瞅,脸又垮了:“才五百斛?连还债都不够。”

  草精:“吱吱吱,吱吱?”

  夜游神:“啾。”

  夜游神似乎很不情愿,又摇摆着身体抖了抖箱笼。这一次,箱笼里飞出的不是信封,而是一根半透明的卷轴,悬空徐徐展开,轴面上的字澄明清澈,字体修正,是标准的小篆。随着字符飘出,响起了浑厚威武的男音。

  【兹冥界鬼隶部钧天阵角宿区白无常白煊剿妖有功,特颁法力两千斛以资鼓励,望继力为公,此颁,敬。】

  “白煊敬谢,谨遵——”白煊一张脸乐开了花,抬手去接卷轴,岂料就在此时,卷轴里突然飞出一串碗口大的金字,噼里啪啦砸到了白煊的脑门上,字字千钧,还带着震天的怒吼。

  【白煊你丫的这个败家子,才出去多久就欠了一屁债,要不是钟箐给你说情,这两千斛法力早就充公了,这个月的绩效若还不能完成,下个月就降级——级——级——级!】

  最后一个字变作了脸盆大小,还幻化出四个分身,哐哐哐砸在白煊的脑门上,直把白煊砸倒在地,手脚抽搐。

  夜游神不屑瞅了白煊一眼,和草精打了个招呼,钻进红门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关帝庙一片死寂,众鬼齐齐盯着躺在地上白煊,大气都不敢出。

  四茶用爪子戳了戳白煊的肩膀:“白煊上神,您还好吗?”

  白煊紧闭双眼,攥紧拳头,耳朵通红。

  十烨一下没忍住,嗓子里噗一声。

  这一声就仿佛什么信号,顿时引得整座关帝庙哄堂大笑,李秋桐一众还算给了白煊面子,只是低低闷笑,可黄将军一众鬼兵可就不管那么多了,笑得前俯后仰,草精是最过分的,笑得满地翻滚。

  白煊睁眼,眼神很是幽怨:“十华——”

  “咳,何事?”

  “我脑袋疼——”

  “……”

  十烨绷着脸,扶着白煊坐起身,从褡裢里挑出一张止疼符,白煊的额头肿了一大片,上面竟然还有两个字,十烨细细一看,大约是“败家”。

  十烨嘴角一动,啪贴上符咒,白煊嗷一声,捂着额头惨叫:“好疼好疼!你轻点——嘶!”

  白煊突然没了声音,捂着额头瞪圆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又倏然笑了,两眼弯弯,梨涡闪闪发亮。

  十烨:“怎么?”

  白煊:“以后你多笑笑,好看。”

  十烨愕然,摸了摸脸,他真的笑了?

  白煊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白爷我今天心情好,来来来,猫仔,我就帮你一把!”

  “多谢白煊上神!”四茶跳到了白煊肩膀上,昂首挺胸,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态。

  什么心情好,分明就是有了点法力颠不住想要嘚瑟。

  十烨心道。

  众鬼兵停了笑,瞅着白煊的表情很是不屑。

  “小白脸,你毛长齐了吗?”黄将军道,“还是先回去养伤吧,别多管闲事。”

  白煊挑眉。

  “小生李秋桐,见过白无常大人,白无常大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玉树临风,风姿卓绝,”李秋桐朝白煊抱拳,又朝十烨施礼,“黑无常大人更是英姿飒爽,帅气逼人!”

  十烨:“……贫道不是——”

  “李兄不必多礼。”白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不但没纠正李秋桐还顺着往下说,“我们路过贵宝地,和四茶仙君也算有缘,能见到李兄这般的人物,更是难得。”

  “白大人客气。”

  黄将军重重哼了一声。

  白煊:“不知李兄因何与黄将军结了梁子?不若说出来让我帮你们调解调解。”

  “小生着实冤枉啊,”李秋桐道,“我等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过是在山间读书吟诗熏香烹茶罢了,也不知怎的就招惹了黄将军,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放你的狗屁!”黄将军暴跳如雷,“天天跑到我们坟头逼叨叨酸诗的时候那可一个声如洪钟,吵得我都要聋了!”

  李秋桐:“黄将军此言差矣,我们读的都是圣贤书,多听听对你们大有益处。”

  “什么狗屁圣贤书,我一句都听不懂!”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越是听不懂越是要学哦。”

  “滚你娘的!老子戎马一生,在刀尖上打滚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用得着你来教我?!”

  “三人行必有我师,黄将军不可故步自封啊。”

  这边鬼兵一听可不让了,跳起身嚷嚷,那边书生们也不甘示弱,咄咄回嘴。

  “你们这帮酸儒天天在我们坟头浇水,我的石碑下面都长蘑菇了!”

  “请你们喝的是有名的碧螺春,真是不识货!”

  “我管你什么茶,害得我的铠甲和刀都生霉了!”

  “你们都死了上百年了,刀早就锈了!”

  “还有那个什么破香,熏得我两眼发花!”

  “那是名贵的熏香,我们制了三年才得一块,稀罕着呢!何况你眼睛早就没了吧?”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十烨:“……”

  白煊:“……所以,他们吵架的原因就是这?”

  四茶叹气:“还有黄将军嫌李秋桐在他坟头弹琴太吵,李秋桐他们嫌黄将军他们身上太臭……如此等等……”

  “……”

  白煊转头,默默看着十烨。

  十烨:“贫道先歇息了。”

  白煊:“喂喂。”

  “他娘的,兄弟们,上家伙!”

  “君子动口不动手!”

  稀里哗啦框里哐当——

  关帝庙再次陷入混战,十烨踏着九天八风步优哉游哉穿过战圈,寻了块安静的地方,盘膝落座,他着实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恍惚中还能听到关帝庙的混乱。

  “猫仔,经过我深思熟虑,还是觉得你们城隍属的事儿,我们冥界不适合插手——”

  “白煊上神您可不能出尔反尔,见死不救啊,呜呜呜——”

  “吱吱吱!”

  “李秋桐,有本事把你的破书扔了,认真和我打一架!”

  “小生乃是读书人,自然是书不离手。”

  “……你们打了一晚上累不累啊!”

  睡梦中的十烨皱紧眉头。

  好吵……

  十烨醒来时天刚亮,清亮的晨光落在关公像上,仿佛给关帝爷的胡子涂了一层清油。

  十烨睡得有些发懵,他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起身看了看四周。

  关公庙里恢复了整洁,昨晚的狼藉已被收拾妥当,十烨转了一圈,在关公神像背后发现了白煊、四茶和草精。

  四茶尾巴卷着草精睡得正熟,鼻子里吹出大大的鼻涕泡,白煊歪躺在一边,脖子扭成了一个奇怪姿势,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手里还握着一柄扫帚。

  十烨蹲下身,从白煊手里取出扫帚,又把他的脑袋摆正,想了想,摘下褡裢卷了卷垫在白煊脑袋下面,离得近了,十烨才听清白煊嘴里的话,居然是“十华你好好赚钱……”。

  十烨反手就把褡裢抽了出来,白煊脑袋磕到地上咚一声,都这样居然都没醒,身体缩成一团,又睡死过去。

  十烨瞪着白煊半晌,又从褡裢里取出一张保暖符贴在白煊的后背上,白煊长长呼出一口气,伸展四肢,睡得愈发舒服。

  窝在四茶尾巴里的草精睁开了眼睛。

  “想出去转转吗?”十烨轻声问。

  草精吱一声跳到了十烨的簪子上。

  出了关帝庙,沿着山道一路向下,林叶茂密,鸟鸣啾啾,道袍衣摆扫过草叶上的露水,湿漉漉的。

  十烨越走越慢,停住了脚步。

  湿润的空气混着衣服上的汗气涌入他的鼻腔,中间夹杂着一股晦涩难闻的气息——是人阳寿将尽时身体里发出的“死臭”。

  方圆五里之内,并无他人,这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草精跳到了他的手掌上,瞪着滴溜溜的绿豆眼望着他,似乎有些疑惑。

  风吹了起来,草精身上飘出清冽的草香,盖住了十烨身上微弱的“死臭”。

  十烨静静站着,看着这片树林。

  晨雾宛若轻柔的纱帐一层一层揭开,勃勃生机的绿叶舒展叶脉,指甲盖大小的黄色小花铺满地面,仿佛悬浮的金箔。鸟儿扑棱棱飞过头顶,歌唱着一天中最美的阳光。

  这是十烨第一次闻到自己的“死臭”。

  他,距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白煊知道的话,定会很高兴吧。

  十烨垂眸,迈步继续向前。

  只是,若是还能再多一点时间——

  就好了。

  苗三娘看到十烨的时候很惊喜,又是让座又是烧水,还端出了几个水梨。星儿抱着苗三娘的腿不肯放手,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十烨,黑溜溜的眼睛让十烨想到了夜游神。

  十烨拿起一个水梨递给星儿:“吃吗?”

  星儿脑袋缩到了苗三娘身后。

  “道长别见怪,这孩子怕生,”苗三娘道,“除了我和小白,和谁都不亲近,啊,我忘了,现在应该称小白为四茶仙君。”

  十烨放下水梨:“我想了几道符咒,应该能净化星儿身上的妖气,还劳烦苗娘子准备些东西。”

  苗三娘大喜:“道长您说。”

  “山泉水,糯米浆和桃木枝。”

  “我家水缸里就是山泉水,桃树后院就种了一棵,糯米——”苗三娘起身,“我去邻居家借些过来,道长需要多少?”

  “小半碗即可。”

  “好,道长稍后,”苗三娘急急忙忙往外走,星儿抱住苗三娘的腿不撒手。

  苗三娘的表情有些为难,蹲下身道:“星儿乖,娘亲很快就回来,你看家好吗?”

  星儿摇头。

  “你带星儿一起去,贫道帮你看家。”十烨道。

  苗三娘抿紧了双唇。

  十烨明白了,苗三娘是怕邻居不待见星儿的样貌,言语间又伤了星儿的心。他想了想,抽出黄纸随手捻了显形诀贴在了草精的头上,草精哆嗦了一下,身体亮起一层金光。

  “那、那是什么?”苗三娘惊呼。

  十烨捧起草精,“星儿,它是草精,你想和它一起玩吗?”

  星儿回头,瞪大眼睛。

  草精吱吱吱叫着抗议,十烨眯眼,草精蔫了,在十烨掌心滚了两下。

  不得不说,草精的形象还是很受欢迎的,星儿终于松开了娘亲,小心挪到了十烨身边。

  十烨把草精放在星儿手里,朝苗三娘点了点头。苗三娘飞快跑了出去。

  草精被迫上岗,很是不情愿,在星儿手里装死,星儿左边戳戳,右边捅捅,小心翼翼把草精放在了地上,蹲下身歪头盯着,草精继续装死,星儿似乎有些急了,飞快在地上刨了个坑,把草精塞进去,埋上土,又跑到屋里端了一碗水出稀里哗啦浇到了坑里。

  草精吱一声跳出土坑,抖着身上的泥吱吱大叫,显然气得够呛。星儿笑了,指着草精又指着地上的坑,无声朝十烨比划着什么。

  “你是想说,他是草,只要种在地里,浇水就能活?”十烨问。

  星儿飞快点头。

  十烨点头:“星儿很聪明。”

  草精更生气了,跳到桌上吱吱吱乱叫,仿佛在控诉它和那些凡草俗叶不是一个品种。

  星儿也急了,捉着草精非要把它再塞到坑里,一娃一草就这般较起劲儿来。

  十烨无奈摇头,他吸了口气,起身看了看四周,飞出七张玄光护体咒,在院落四周撑起了结界,以指凝刀,狠狠割开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星儿吓得坐在了地上,草精跳到了星儿怀里,呆呆看着十烨。

  “莫怕。”十烨轻声道。

  书写符咒并不需要山泉、糯米、桃木,那些只是十烨支开苗三娘的借口。

  十烨想了一夜,若想短时间内净化星儿身上的妖气,唯有“血咒”方能大幅提升符咒功效。

  血咒,以至纯至阳之血为引,召天地灵光成咒,咒力可放大百倍。

  此乃七星观秘传禁法,不可为外人所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草精:吱吱吱吱吱吱!(翻译,我不是哄孩子的玩具,我也是有尊严的草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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