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傅燮_黄天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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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傅燮

  中平四年,四月初。

  河东郡的战事陷入了胶着之中,而凉州韩遂等人西凉军的叛乱还未平息。

  凉州的狄县又再度爆发了叛乱,汉阳人王国自称合众将军,攻略郡县,声势浩大。

  随后韩遂和王国两人合兵一处,叛军声势更甚,筹谋向东进军。

  这一切自然也传入了凉州刺史耿鄙的耳中。

  自凉州刺史耿鄙上任后不久,他就开始征调凉州剩下的六郡兵马准备共同讨伐凉州叛军。

  如今在耿鄙上眼中,他征调这些郡兵也算是厉马秣兵多时,所以面对韩遂、王国联军的进犯,耿鄙想的便是主动率军迎敌,击退韩遂联军的来犯,重新收复凉州丢失的领地。

  信使带着凉州叛军的进犯的消息来到了耿鄙的府衙,又带着耿鄙召集凉州六郡军卒的消息踏出了府衙,凉州的汉军也应令开始向着耿鄙所在的冀县集结。

  耿鄙准备出兵的消息如同一股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冀县,乃至整个凉州。

  新任汉阳郡的太守傅燮xiè,听到耿鄙要主动攻击韩遂、王国联军,直接丢下了其他所有的公务,只带了数名亲从,焦急的去面见耿鄙。

  傅燮曾经也领兵出征,黄巾之乱时就被拜为护军司马,随左中郎将皇甫嵩出征。

  在兖州东郡仓亭交战,大破黄巾军,汉军斩首七千余级。

  傅燮所部生擒黄巾军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位居首功。

  凉州叛军势力越发壮大,甚至皇甫嵩也未能击败叛军,司徒崔烈在朝廷会议上提出放弃凉州的建议,就是傅燮站出来厉声说道:“将司徒斩首,天下才会安定!”

  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向刘宏阐述了凉州作为天下要冲,国家藩卫的重要性,才使得刘宏最终决定不放弃凉州。

  但傅燮为人正直,而且性格尤为刚烈,与十常侍关系十分恶劣。

  按理来说傅燮的战功足以封侯,但当时中常侍赵忠派人前去示好,却被其严词拒绝。

  “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傅燮的举动,更是使得十常侍等人对其愈加的愤恨,最后将傅燮外调出京,迁为凉州汉阳郡太守。

  傅燮到任后,为官清正,善于体恤百姓,政务清明。

  甚至于很多原本叛乱的羌人都被他感动,纷纷前来汉阳郡请求归降,傅燮又在城外广开屯田,列置了足足四十多个营地。

  而且傅燮就任汉阳郡太守时,也将一部分的心思放在了凉州的叛军一事上。

  耿鄙为人刚愎自用,程球为人贪婪奸诈,为凉州士人所不容,但耿鄙却对极为重用信任程球,并委任其担任凉州治中从事。

  所以耿鄙和凉州这些世家豪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凉州的世家对耿鄙的命令多是阳奉阴违,不尽心尽力。

  耿鄙之前上任,命令各地征募勇士,增强郡兵战力,凉州六郡征募的新兵,多是在凉州世家豪强帮助下征募的。

  实际上凉州六郡的郡兵,几乎处于这些世家豪强的掌控。

  但耿鄙却因为程球一事和凉州的这些世家豪强交恶。

  前任汉军郡太守盖勋就是见到了耿鄙荒唐行径,刚愎自用,又和凉州世家豪强交恶,所以断定耿鄙定然不敌韩遂,出征必败。

  盖勋不愿与耿鄙为伍,便弃官回家。

  傅燮上任后也发现了端倪,他对耿鄙做事的方针虽然多次谏言,但全部都被耿鄙都当作了耳旁风,片言不取。

  现在耿鄙和凉州一众世家豪强的关系几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汉军本就兵力处于弱势,唯一依靠的就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豪强世家,精兵强将。

  但耿鄙现在无疑是自断一臂,不说这些世家豪强会不会尽心尽力,傅燮甚至都怀疑,这些豪强世家甚至可能会倒戈一击。

  而且现在王国又在狄县再度反叛,叛军的军力再度得到了增强,此消彼长,以弱击强如何能胜?

  如此形势,耿鄙主动出击,无疑是自寻死路。

  耿鄙的死活傅燮可以不在乎,但他在乎的是耿鄙若是带领汉帝国在凉州最后的军队出击战败,整个凉州将会彻底落入叛军的手中,再无半分抵抗之力。

  如今河东郡战事危急,上党郡已入贼手,北地匈奴蠢蠢欲动,他傅燮必须为国家保下凉州。

  傅燮一路急行,终于是赶到了冀县,此时的冀县已是一片肃杀之气,六郡的汉军因为耿鄙的召集正在向着冀县集结。

  纵使这些世家豪强心中并不愿意,但耿鄙的凉州刺史却是天子亲封,是汉帝国的在凉州的象征,那些世家豪强也不敢公然忤逆耿鄙的命令。

  傅燮一路纵马飞奔到冀县的府衙前,刚拴好战马,就看了程球走出了冀县的府衙。

  傅燮勃然大怒,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程球的衣领,怒骂道:“匹夫!”

  程球一开始根本没有看到府衙外的傅燮,此时突然被人抓住衣领提起,被吓得浑身一颤。

  府衙外守卫的兵丁,见到来人是傅燮也是不敢上前劝阻。

  毕竟这两位,一位是治中从事,一位是汉阳郡的郡守,他们这些看门的军卒如何敢干预。

  傅燮看着程球的脸,心中只觉恶心异常,这程球为人甚是奸猾,除了擅长阿谀奉承,更无半点的本事。

  “如今敌强我弱,你怎么敢蛊惑使君出兵。”傅燮恨声道,“若是兵败,整个凉州都将入贼手,如此后果,你可曾想过。”

  此时程球也回过了神来,见到是傅燮而不是什么刺客歹徒,也不再惊慌。

  当下程球冷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汉阳郡太守,傅燮傅南容。”

  “使君门前,傅南容你怎么敢如此放肆,还不快放开!”

  傅燮面色几度变化,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要是在此处打了程球,引起了骚动,只怕是连耿鄙的面都见不到了。

  “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奸诈小人,但没想到你还是个蠢材。”

  傅燮怒视着程球,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带着两名亲随从程球的身旁走过。

  程球看着傅燮远去,面带冷笑。

  在他看来,傅燮不过是为人耸听罢了,韩遂、王国两人虽然号称十数万之众,声势浩大,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麾下的战兵不过只有五六万人。

  那韩遂手下也就羌骑和原来的那些汉军军卒可以堪用,王国手下不过是一群暴民,又能有什么战力。

  之前能一路入侵到三辅不过是汉军没有反应过来,后面不是被张温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吗?

  虽然周慎,董卓追击失败,但也是他们两人大意,现在凉州六郡,征募来的郡兵足有四万多军卒,还有不少羌骑在旁协助,攻破王国、韩遂的叛军,不过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他程球凭借着平定凉州的军功,再加上这么久以来积攒下的余财打通关节,就算封侯也不意外。

  想到此处,程球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服,缓步走出了府衙。

  ……

  耿鄙本就刚愎自用,心中已有了定计,又怎么可能会被傅燮三言两语给说服。

  傅燮更是怒不可遏,最后两人争执了起来,傅燮将马鞭丢在堂中,大骂耿鄙竖子,言说其不足与谋,愤然拂袖而去。

  傅燮虽然回到汉阳郡后立刻就上书洛阳,但书信传递毕竟需要传递时间。

  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耿鄙征召军队。

  傅燮虽然不想应命,但耿鄙乃是天子亲命的凉州刺史,傅燮也只能是应命派遣了汉阳郡中大半的军卒前去应召。

  中平四年四月中旬。

  耿鄙率领大军抵达陇西郡狄道县,和韩遂、王国联军对峙遥遥对峙,在狄道县东扎下了军营。

  汉军的前锋骑兵轻而易举的便驱逐了韩遂、王国联军的斥候,更是使得耿鄙志得意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军中将校还有凉州一众豪强世家对他的耐心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陇西郡太守李参端坐在军帐之中,一想到今日上午发生的事,他简直是怒不可遏。

  营垒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厚重的营帘被掀起。

  一名穿着深衣的中年男子走入了军帐,李参看到来人,立马站起身走上前去。

  李参面有愠色,言道:“伯盈,你我相识许久,我也不和你说无关紧要之事,今日那程球多次刁难你我二人,大战在即连粮草都敢克扣。”

  “盖元固说的没错,竖子不足为谋,韩遂、王国叛军势大,耿鄙离心离德,如何能胜,不如反了他娘的,取了程球和耿鄙两个狗贼的首级。”

  黄衍眉毛一挑,他虽然也怨恨程球,但是也没有起兵造反的想法。

  但黄衍也清楚,此时若是他说一个不字,军帐外那一干军卒顷刻间便会将他斩成肉泥。

  黄衍脸上面色变幻数次,终于是狠下了心来。

  “我们二人多年好友,君今日举大事,焉有不从之理!”

  ……

  陇西郡太守李相如反叛,酒泉太守黄衍率军先杀程球,再杀耿鄙,汉军哗然而散。

  随后李相如,黄衍,军司马马腾等人皆领兵归顺韩遂,韩遂、王国联军声威更甚,兵锋直指汉军控制的六郡。

  失去了汉军的庇护,耿鄙身死,早就不满的凉州世家豪强皆是转为支持韩遂,凉州六郡几乎是望风而降。

  等到傅燮收到消息的时候,韩遂、王国联军离汉阳郡的郡治冀县只有五十余里的路程了。

  有官吏劝傅燮弃城逃走,被傅燮严词拒绝,言说自己身为太守,有守土之责,怎能弃城而逃。

  凉州叛军将冀县重重围住,而冀县的城中,却只有八百余名郡兵。

  其余的郡兵,还有原本归附于傅燮的那些羌人,都被耿鄙征召而去了。

  ……

  傅燮身穿玄甲,站在冀县的城墙之上,他的将旗就树立在他的身后。

  让傅燮不解的是,城外的叛军围住冀县已经有两日了,但却没有发起进攻。

  冀县如今兵微将寡,如果叛军发起进攻,一战可下,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一直驻足不前。

  就在傅燮疑惑之时,突然城外叛军的营垒中一阵骚动,随后大队的骑兵从叛军的营垒中奔出,约有三四千骑的规模。

  傅燮面色肃穆,他握紧了挎在腰间的汉剑,冀县城头的号角声也同时响起。

  但出乎傅燮意料的是,这些叛军却在城外的不远处停住了,然后三四千余名骑兵,一起跪伏在了地上。

  一名手持着符节的羌族骑兵,和一名汉骑紧接着走到了城门附近,那汉骑正是原来酒泉太守黄衍。

  羌人请求傅燮放弃抵抗出城,并发誓愿意保证傅燮平安返回家乡北地郡。

  傅燮是北地郡灵州人,出身于凉州的傅氏。

  求情的这些人,正是北地郡的羌人,傅燮对他们有恩德,他们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报恩,还有的骑兵原本汉阳郡派出的那些归附在傅燮城外的羌人部曲。

  傅燮环视着城墙上的一众军卒,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对生的渴求。м.ωеńχúе㈠贰.cом

  傅干是傅燮的儿子,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他也拿起了兵刃,披上了盔甲,跟着他的父亲一同站上了城墙。

  他听到外面匈奴人请求傅燮放弃抵抗,但知父莫若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性格刚烈,重视名节,恐怕不会接纳羌人的建议。

  傅干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劝说自己的父亲,言道:“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乡里羌胡先被恩德,欲令郡而归,愿必许之。徐至乡里,率厉义徒,见有道而辅之,以济天下……”

  不待傅干说完,傅燮就打断了他的言语,慨然而叹道:

  “别成傅干的小字,你可知我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吗?正所谓圣达节,次守节,且殷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称其贤。今朝廷不甚殷纣,吾德亦岂绝伯夷?”

  “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如此,别成,我知道你自幼聪慧,日后必然能成大事……”

  此时的傅干已经哽咽不能再言语,傅燮身旁的亲卫也是纷纷偏过头去,他们受傅燮恩惠多年,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公已经是心存死志。

  中平四年,四月,傅燮领兵出城,力战而亡。

  至此,凉州全境沦陷,汉帝国彻底失去对凉州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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