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步_诡秘之主:魔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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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步

  “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回答过许多遍类似的问题了。”

  米哈伊尔医生放下刀叉,微笑着支起双手。

  “我想我应该会将时间分配给事业、分配给自己的工作,没有余力分心为妻子和家庭考虑……所以我从很早就决定好了,不浪费他人的宝贵青春,不耽误他人追求幸福的自由权利。”

  海利斯半是叹息地摇头:

  “米哈伊尔从以前起就是个工作狂,你不该期待他能给出其他回答的,吉尔伯特。”

  已经接近半秃的中年医生同样摇头长叹,旋即将目光转向肤色古铜的阿兹克,神情就像是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

  “呵呵,虽然我不像米哈伊尔那样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至今没有结婚也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阿兹克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道,“但你们也知道的,历史系毕业生能选择的职业不多,而我最终选择了成为一名老师,选择来到霍伊大学,从教授的助理、学校的教员做起。可能是在师长的立场旁观得多了,我现在逐渐开始觉得,能守望着学生们的成长,能微笑目送着学生们追寻幸福的身影,就已经足够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爱丽丝感觉到对方在说完这段话之后,似乎又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她即便是半闭着眼都能在想象里勾勒出那副属于现实的画面。

  奇怪的“人类”,但又没有恶意……

  她撑着下巴又听了一会餐桌上的闲谈,听到吉尔伯特先生用夸张而毒辣的风趣比喻自嘲,听到海利斯先生与阿兹克先生低声地追忆过去的大学时光,听到赫特夫妇的女儿、十岁的艾莎·赫特正不依不饶地拉着谢尔敏的药师外套,要求他再讲几个游历各方的故事……

  抬起手腕,举高酒杯,她正要再喝一小口南威尔红葡萄酿,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按住了。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别喝太多了。”米哈伊尔医生从她手中取走了酒杯,推来一个装满果汁的高脚玻璃杯,和煦地笑道,“你接下来就和小艾莎一样,喝苹果汁吧。”

  爱丽丝有些茫然地眨了两下眼,似有雾气弥漫的朦胧双眸转向那杯果味饮料,又转回和蔼可亲的米哈伊尔医生。

  “……医生,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她嘟囔着接过了果汁。

  “是吗?这只是一名鲁恩男士应有的体贴。”

  米哈伊尔医生不以为意地摇头微笑,温润柔和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垂眸轻抿果汁的娇美神态,追随着她脸颊上不胜酒力的微醺红润。

  “爱丽丝。”

  “……唔。什么事?”她放下杯子,侧头望向身旁的医生。

  “没什么事,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不管是这两周帮忙打点开业前后的诸多杂务,还是那令人安心的外伤处理手法,没有你在,诊所面临的难题会更多、更棘手……当然,我也很感激谢尔敏,但你和他不一样,你只工作一个月就该去大学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了,只签了短工协议的你没有必要为诊所付出那么多精力,可你还是和我们一起面对了种种困难……”

  不知是否受到了酒精的影响和催化,灯影交错下的米哈伊尔医生罕见地褪去了一身成熟可靠的沉稳气质,脸上神情也是平时难以见到的柔软,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

  爱丽丝想了想,回道:

  “我只是拿薪水办事……另外加上并不讨厌在诊所的工作,这能令我感到平静。”

  “希望忙碌的工作没有磨平你创作艺术的灵感,我们的小音乐家。”米哈伊尔医生轻举了举杯。

  “怎么会呢,灵感的火花总能在生活中迸发,无论工作还是学习,不经意间把握到的想法才能被叫作灵感……”

  随口回应着医生的关切话语,爱丽丝逐渐把话题转向了音乐创作的方向,轻声讲述起她将夜晚行走的情绪和思考织入音符旋律的心得感受。

  微醺的醉意里,她的声音染上了些许飘忽不定,带入了如咏叹般诗意的语调,几句简单的平铺叙述便将他人领进了她所谱写的乐章,仿佛讲述一道道充满着难言魅力的奇幻诗篇。

  绅士们怀表表盘的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转过,伴随着机械表盘里微不可闻的嘀嗒嘀嗒声,米哈伊尔医生家愉快温馨的晚餐时间逐渐走到了接近尾声。

  宾客们在主人的招待下来到会客用的起居室,享用餐后的茶和点心,而隔壁的餐厅,有两名家事佣人正在忙着收拾杯盘、擦拭餐桌。

  “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叫人先送你回去,你不必勉强自己撑到这三十分钟的闲谈时间结束。”

  看了一眼走路似有些不稳的爱丽丝,米哈伊尔医生关切地表示道。

  “没事,我还没事……”她摇摇头,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好一会。

  爱丽丝知道自己酒量差归差,喝几口就晕乎得不行,但这种程度的晕眩倒也不至于有多大影响,顶多就是走路有点摇晃,一副时刻可能摔一跤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与米哈伊尔医生又交谈了一会,期间那位古铜肤色的、会对她露出古怪微笑的阿兹克先生似乎是想要过来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因为赫特夫妇的独生爱女、稚嫩活泼的小艾莎跑了过来,邀请起居室的每一个人加入由她发起的讨论会。

  “我、我都说了不用了,可是小艾莎非要坚持……”谢尔敏见到医生和自己暗自倾慕的少女都过来这边凑起热闹,脸色顿时苦成了倭瓜样,“她非要坚持给诊所的药植园起个名字,我就不该和那孩子提工作上的事……”

  米哈伊尔医生却只是微笑,毫无半点要给他解围的样子:

  “给药植园起个名字?不错的点子,要不然就按我们诊所的命名方式来办吧。”

  谢尔敏知道,医生是在指诊所门口近乎敷衍的招牌——米哈伊尔诊所。

  按这思路,他的药植园岂不是要叫“谢尔敏药植园”?也太直接、太叫人脸红了吧!

  “要增加一些调配草药药剂时的仪式感吗?我觉得挺好。”至于爱丽丝的回答,那更是为小艾莎的干劲火上浇油,“不过我就不参与讨论了,唔……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起名。”

  就这样,几位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互相看了几眼,默契地配合起小女孩充满童真童趣的善意提议。他们围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煞有介事、颇为认真考据地提出了好几个备选的选项。就连沉稳平和、眼眸中隐约流露出少许沧桑感的阿兹克也借着身为历史系讲师的广博见识,告诉了小艾莎两个富有寓意的好名字。

  不过爱丽丝只作为旁观者看到半途,便将心思转移到了别处。

  原因无他——心灵通话的走廊中,传来了使魔夏娃的啾啾叫喊。

  “爱丽丝爱丽丝!我感觉到我快消化完魔药了!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快夸奖我!”

  “……你联系我只为了说这件事?”爱丽丝略有些无语地支起了脑袋,努力挥散那股令她意识朦胧的晕眩感,“上周还是上上周,你就和我提过同样的话,但‘快消化完’也就等于是没消化完,这应该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闻言,夏娃的语气瞬间萎靡了下去:

  “啾……其、其实是……我、我偷了一件,很贵重,很好用的东西,但是被失主发现了,现在……我现在……在被人追赶,我觉得被追到的话,大概会被那个可怕的人杀掉……”

  “所以?”爱丽丝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夏娃接下去要说什么了。

  果然,心音刚落,她便听到心底深处传来的亡命呐喊:

  “啾!爱丽丝!救命!”

  她在众人讨论未定的间隙起身,委婉地表达了离开一会的意愿后,转身离开起居室,在女佣的带领下来到位于一楼的盥洗室。

  关好房门、布置好隔离用的防护法术,爱丽丝快速地取出对应材料,咏唱起了召唤使魔的咒文。

  数秒过后,一只狼狈不堪、羽毛凌乱的黑色鸟雀从半空中浮现的玄奥法阵中疾驰飞出,惊魂不定地拍打翅膀绕着不大的盥洗室转了好几圈,才回过神来般地在洗手台上降落下来,极为人性化地用翅尖顺了两下胸口的绒羽。

  “啾,差点以为要被那个变态扔出的飞刀钉在树上了……”

  “这就是你这次偷来的,所谓的贵重物品?”

  爱丽丝将视线投向那只受使魔夏娃控制的“幽灵之手”,观察起了那只被“幽灵之手”紧紧捏住的长方体铁盒。

  看脱离了生命危险,夏娃很快缓过劲来,骄傲又自豪地挺起胸脯,顺带着将自己的羽毛变回了亮眼的白色:

  “没错,我可以肯定,这里面绝对装着很贵重的东西!”

  爱丽丝沉吟了一小会,并没有急着接过那只长宽尺寸大约能容纳进一把匕首的铁盒,转而问道:

  “你的行窃地点在哪里,追赶、追杀你的失物原主是什么人?”

  “我不确定那倒霉蛋是什么人,我今天本来没打算偷窃,但因为去港口停靠客船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了这个不错的目标……我、我没多想就……”夏娃说着,缩了缩小脑袋。

  “下次偷盗之前,先确认好自己是否有能力承担偷盗的后果。”

  爱丽丝说完,便从那只无形的“幽灵之手”中拿过了铁盒,准备确认其中装有的物品。

  但冥冥中的感应令她顿住了动作,霍然抬眸看向洗手台边的知更鸟使魔。

  她本能地切换到了与使魔共通的感官领域,听见了耳畔虚幻的、似有似无的碎裂声,感受到不属于自身的某种力量在夏娃的躯体中融合,与飘然向上的灵性化作一体。

  只短短几秒时间,她通过灵魂联结的玄妙共感,体验到了“消化”魔药时的轻灵畅快。

  “爱,爱丽丝……我……”小知更鸟震动空气,结巴着转动了一下漆黑如墨的绿豆小眼,“我,我消化完‘偷盗者’的魔药了,这、这种感觉原来就是‘消化’……”

  “我知道。”

  少女不可置否地轻笑,摇头切断与使魔的共感,施展探测系法术侦查了铁盒内部的情况,却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里面被人为设置的防护法术……不,这边把这种手段叫做‘灵性封锁’……”

  思考了不到五秒,爱丽丝果断做出决定:

  “你先带着这个铁盒去弗拉德街18号,把它放到我的办公桌上,明天再花时间探究。然后别忘记,把今天份的药膏带去给克莱恩。”

  使魔夏娃还满心沉浸在魔药消化的喜悦与动容中,不假思索应下了主人的命令。

  她张开“幽灵之手”抓起铁盒,振翅从换气的通风窗口飞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树影下的浓浓夜色之中。

  不到五分钟的短暂离席,并没有奇怪到了会引人注目的程度。

  爱丽丝走出盥洗室,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到米哈伊尔医生家的起居客厅,微笑着与其他客人们一起度过了最后一小段悠闲的时光。

  很快,米哈伊尔医生的旧友们便先后辞行,赫特夫妇带着留恋不舍的女儿上了马车,终于得到解脱的谢尔敏则说打算沿着街道步行回家,吹会风静一静……

  爱丽丝考虑了一番,又偷看了几眼态度温和的阿兹克先生,最终还是谢绝米哈伊尔医生送她回家的提议,并坐上了按时间计费的出租马车,让车夫多绕了好些弯才回到接近西区的水仙花街口。

  嗯,对那位疑似非人的阿兹克先生来说,这种举动当然是起不到任何迷惑作用的,但这属于发觉自己被陌生人格外注意时,正常人都应该会有的戒备反应,爱丽丝认为自己有必要做点表演性质的伪装。

  直到付过车钱,又下了马车,她才感觉到自己脑中的眩晕感在马车车厢的晃荡下被催化、被加剧,这使得她踩上街道路面,都觉得就像是踩在了软软的棉花上。

  于是理所当然的,当她敲响水仙花街2号房屋的门铃,黑发棕瞳、书卷气息的年轻人为她拉开房门,随口说了几句她今晚怎么又这么迟回来的小小埋怨,下一秒迎来的便是意料之外的展开——

  爱丽丝上前将脸埋入他的胸口,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像是满足又似愉悦地轻轻吐出一口甜腻又醉人的气息。

  克莱恩几乎像是傻了一样呆愣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强行压下本能的脸红心跳,想要把这块黏住自己的牛皮糖拉开,却发现她已闭上了眼,娇软无力地将重心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起先还有些迷惑,但很快,他从少女颈边嗅到淡淡的葡萄酒香,一切问题便都得到了解释,她这身半醉不醒的情态也同样得到了说明。

  “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啊……”

  克莱恩低声叹息,同时不禁庆幸此时班森和梅丽莎都去了楼上洗漱准备休息,他可以……

  嗯,可以相对从容的,处理这个醉迷糊了的小馋鬼。

  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结实腹肌,克莱恩定了定神,关好房门,而后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肩膀,俯身让左手穿过那双细腿的腿弯,只轻轻用力便将这具属于少女的躯体抱了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别将注意力集中到左手臂处,别去关注那片被单薄纯白丝袜摩擦产生的奇妙触感,也努力不去在意抱住她时的古怪心情,更不敢低头看向怀中发辫凌乱的少女,生怕心里冒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因为哪怕不用看的,他都能在心中描绘出那双朦胧的、泛着水光的瑰丽眼眸。

  轻快地迈着步子上到二楼,踢开虚掩的客房房门,克莱恩觉得自己终于熬到了解脱时刻,舒了口气便把怀中醉得半梦不醒的魔女放到床上。

  他正要起身站稳离开,却听身下传来梦呓般的迷蒙低语。

  “克莱恩……”

  “有、有什么事吗?”他低头盯着床单,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唔……你的味道很棒,嗯……晚安。”

  克莱恩不知道她有没有露出什么小恶魔般的微笑,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脸上的温度在瞬间蹿高,几乎就要抑制不住想要靠近她的冲动。

  于是他稍稍偏转了视线,目光被散乱着几缕纤长发丝的美丽脸庞彻底捕获。

  近些,再近一些……

  嗯,我这可不是趁人之危,只是……对,只是给她的回敬!

  这么想着,克莱恩闭上双眼,在那片光洁白皙的额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便做贼似的向后退开好几米远,不敢再多停留地就要转身离开。

  但紧闭的客房房门令他生出一种灵性上的违和感,克莱恩捂了捂嘴,略有些头疼地拉开门,不算太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发际线偏高的光亮脑袋。

  莫雷蒂家的长兄班森就这样站在走廊上,背着手望向克莱恩,嘴边噙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微笑,压低嗓门地开了口:

  “克莱恩,下次你们……的时候,记得关好房间的门,类似的情节对梅丽莎来说可能还早了些。”

  ……班森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克莱恩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是有口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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