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会面_政法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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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面

  “那真的感谢你了。”我又不失时机地敬了他两杯。

  他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见吕青旦陈风水从厕所里出来立即就转移了话题。我诚心想把他灌醉,开了第五瓶酒。他却用手压住酒瓶很清醒地说:“够了不喝了,我晚上还要改一个材料,下回再喝下回再喝。”说完就撤离了饭桌。下楼梯时,我步履有些踉跄,他立即用手搂住我的腰,显得很亲切。我说:“去歌舞厅吼几声吧?”

  他喷着酒气抱拳说:“下次吼,下次一定吼。”

  临上车时,吕青旦给他送了两瓶“皖酒王”,两条“555”香烟。他很高兴,关上车门又摁下车窗探出头叮嘱道:“兄弟,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多多沟通哇。”

  我们仨一齐点头,好像送别老上级似的。

  望着石主任离去的小车,吕青旦感慨地说:“饭局呀饭局,咱们干部依靠这个把该办的事办了,不该办的事也办了。”

  越野车出了灯火灿烂的市区,很快就驶上凸凹不平的沙土公路,车灯把前方照射得白蒙蒙的,只见弯弯曲曲的公路伸向黑糊糊的山里,两颗孤零零的星星挂在远方的山顶上,显得十分凄凉诡异。我忍不住问:“这顿饭吃了多少钱呀?”

  “可以买一头牛啦。”吕青旦答道。

  我又说:“到底多少钱?”

  “不多不少,正好四千五。”吕青旦右手从衣袋里摸出发票,晃了晃说。

  吕青旦的话一落,陈风水突然插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跑上来,请公检法的领导干一顿酒啊?”

  我说:“回去以后再定吧。”

  “为了请他们吃饭,我们跑来跑去真是麻烦啊。”陈风水头也不回地说。

  吕青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回过头来打着哈欠说:“他妈的,当官太累了,想把工作做好,至少得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与上级的关系。书记,你得有思想准备哇。”

  我笑笑没吭声,心里却想:天啊,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上级,我能做到吗?

  提前吃完早餐,我和吕青旦就徒步去公安局。

  公安局在群众中口碑并不很好,县委钟书记对毛局长也很有看法,这是我没有料到的,因为毛局长是他不顾冯县长反对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

  昨天下午下班前,钟书记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严肃认真地把公安局近两年来的情况作了简单的点评。总的看法是:成绩不少,问题成堆,管理松散,领导班子软弱无能。最后他还煞有介事地说:“公安局的工作像老太婆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下去了解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毛局长说公安工作比经济工作还难抓,胡扯,我绝不相信。”

  出门口时他又提醒说:“下去前,你不要事先给他打招呼,看看他上班时间到底在干什么狗屁名堂?……”

  山中小城的早晨空气十分清新,时不时还可以闻到花香,街道也被环卫工人打扫干净,步履匆匆的小学生从我们身边经过,向学校走去,生怕误了上课时间。我边走边对吕青旦说:“今天咱们去主要是听听毛局长的汇报。”

  “嗨,汇报能听出什么名堂来,现在的领导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吕青旦很不客气地说。

  我说:“毛局长口头表达能力怎么样?”

  “你放心吧,现在的领导汇报都很有一套,他们早就让笔杆子写好,正正规规地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以不变对万变,领导来了临时改改时间和事件就有板有眼地汇报了,很难找出毛病哇。”吕青旦对汇报好像很熟悉似的,接着又一口气说道:“汇报有什么难,比写八股文还容易,无非是基本情况、主要做法、突出经验、存在问题、整改措施。这样的套路从乡镇领导到机关局领导都很熟,你向上面汇报也不是这样的吗?”

  目前干部都习惯了八股文式的汇报,一时改正过来恐怕很难。我没有再问下去,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公安局坐落在城边的一个山坡上,距县委近一公里远。据说解放前那地方是枪毙人的刑场。有人说,公安局的工作越搞越差,几十年来局领导无一人升上县领导,主要是风水不好。因此,历届局长都想搬迁,但由于缺钱始终没有搬成。

  太阳出来了,街上人多自行车多显得很拥挤。通往公安局的马路正在铺水泥,路上机器轰鸣,尘土飞扬。我们只好沿着街边慢慢走。吕青旦边走边捂住鼻子说:“他妈的,挖了又修修了又挖,这条路不知修了多少次了。要想富先修路,现在的人真会赚钱啊。”

  来到公安局大门口,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门前门后没有保安,值班室里的干警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大门两侧一字摆着不少的菜摊鱼担,还有擦皮鞋收破烂的,一个疯女人衣衫褴褛地坐在门口讨饭,两个头发蓬乱的老头靠近围墙正在爆米花,身边围着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嘭”的一声响把行人吓一跳。路面臭烘烘湿漉漉的,几条狗来回乱窜,好像在互相调情,随时都可能会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有个披头散发的女菜贩子见到我们,招手问:“买菜吗?”

  我摆摆手说:“你们怎么不到菜市场去卖呢?这里的卫生都给你们搞脏了。”

  女菜贩子说:“哟,去菜市场卖是要收税的,我们在这里都卖了好几年了,从没见过有人来收税,更没人来赶我们。”

  我说:“你们不需要和城管打游击吗?”

  女菜贩子愣了一下说:“什么叫打游击?我不懂啊。”

  吕青旦悄悄告诉我,他们大都是公安局的亲属,也是没人管的下岗工人。

  我说:“公安局大门口成了菜市场了,太不像话。”

  “哼,毛几锤这个窝囊废,他懂个屁呀,只会打牌喝酒上发廊找女孩子,能管好公安局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吕青旦愤愤不平地说道。

  政法委办公室主任贾锁柱早就告诉我,吕青旦和毛局长合不来,而且矛盾越来越大,焦点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

  仔细再看,大门口没有铁门也没有牌子,两侧三米高的土墙旧得像文物,露出石块的墙壁上贴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我说:“连个招牌都没有,乡下的群众来局里办事怎么找啊?”

  吕青旦走到围墙背后说:“你来看,门牌在这里躺着呢。”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木牌子上沾着很多牛粪和鸡毛,正面竟然写着“海屯县不公局”。我说:“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把公安两个字改成‘不公’?”

  吕青旦幸灾乐祸地说:“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对公安局不满的人吧,听毛局长说牌子被人涂改过两三次了,几次派人埋伏在大门口都没抓到人。”

  我暗暗想,公安局连自己的招牌都保不住,还能保一方平安吗?

  这时上班时间已到,干警陆陆续续进入大院,有的骑自行车有的开摩托车,有的开着没挂牌的走私车。经过我们时,他们都朝吕青旦点点头,或者打声招呼,但对我似乎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公安局办公楼建于20世纪70年代,三层高,四十多米长,墙壁浅褐色,仿佛一张布满老人斑的脸。东头有两间专门存放自行车的简易木棚,西头有三间用钢筋和沥青纸搭起的破旧车库,楼前有一个很旧的篮球场,水泥地上堆放着很多稻谷和木头,两副球架歪歪扭扭像是要倒下来的样子。院子四周种着很多椰子树、木麻黄、小叶榕、菠萝蜜树,这些树木大部分都有三丈高、水桶粗,由于树与树之间挨得太近,密扎扎的叶子把地面遮得绿阴阴的,树上还时不时传出动人的鸟叫声,好像公园的某个角落似的。

  局领导的办公室都设在二楼。当我们悄悄地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时,竟没有一个干警过来查问。此刻,局长戴着老花眼镜,正埋头全神贯注地清理办公桌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发票,桌面的左边放着一只黑色公文包,一盒刚打开的硬壳中华香烟,右边是一顶好像好久没有洗过的警帽,油乎乎的。

  过了片刻,吕青旦才敲敲门说:“毛局长,新来的常委来看你了。”

  “噢,真的是新来的呀。”毛局长摘下老花眼镜看了看,然后迅速站起来戴上警帽,“啪”的一声立正敬礼。

  我笑着说:“很忙吧?”

  “不忙,领导来了忙也不忙了。”他撅着肥厚的屁股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双手用力握住我的右手。

  一阵寒暄过后,他把发票塞回抽屉里,然后用鸡毛掸扫去黄色木沙发上厚厚的灰尘,说:“坐,书记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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